梁矜上做了一晚上的梦。
她已经很久没做这个噩梦了。
从前每次醒来都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整个白天没法从那种情绪的深渊里缓过来。
但这一次,梦里的场景不一样了。
还是那条永远都跑不到头的阴暗小巷,被一群黑色影子追着,慌不择路,最后总是跑进一个死胡同。
而后再上演那些让她忘不掉的血腥场面。
但这一晚,梁矜上最后不是一头钻进了那条昏暗的死胡同,而是跑向了一处光亮,光亮散去,她看到了一个人。
这过去久年,虽然她一直误会救人的是贺小缺,梦里也从没得到过他的救赎。
但是这一次,站在终点等她的,是商遇城。
梦里的商遇城比现在要年轻不少,但不是19岁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梁矜上没见过19岁的商遇城,只见过23岁的他。
那时候的他俊朗迷人,站在光亮里,对她笑着展开双臂。
梁矜上不是迷信的人,她知道自己做这个梦大概是因为昨晚睡前的那一番长谈。
但是,不得不说,不管是那番剖析长谈也好,还是这个梦也好,都在慢慢解开梁矜上的心结。
梁矜上唇角微微上扬着,半梦半醒就摸去另一边的位置,想在现实里续上梦里的那个拥抱。
但她的手摸了个空。
被窝里还有商遇城的温度,但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梁矜上看一眼时间,这个点,上班去了?
虽然商遇城平时上班也早,但今天醒来看不到她,她心里尤其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缺少那一个延伸到现实的拥抱,总觉得哪里不圆满。
梁矜上起床时就闷闷的。
去了餐厅,厨娘把她的早餐端出来。
梁矜上一问,保姆果然说商先生已经吃完早餐,五分钟前刚出门。
她醒得稍微早点,就能跟商遇城碰个面了。
梁矜上沉默地叉了一块蛋奶西多士,正要喂进嘴里,忽然觉得那鸡蛋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腥气。
她连忙放下西多士,喝了点水压了压。
她的举动引起了保姆的注意,问她是不是早餐不合胃口?
“鸡蛋好像有点不新鲜了。”梁矜上道。
厨娘忙去问了供应商,她的反馈是,云水公馆的菜可能会做得不好吃不合胃口,但这种专线配送的食材绝对不可能不新鲜。
梁矜上顿了顿,想到另一个可能,好一会儿才道:“没事,我吃点别的。”
她看了一下桌上的早餐,慎重地挑了碗粥来喝。
但她以为是白粥,实际上却是保姆用排骨汤炖的咸粥,混杂着生姜等配料的味道。
这次,梁矜上放下碗就往厕所跑。
靠忍根本忍不住,呕了半天却吐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厨娘不放心,跟了过来。
虽然她是宫念住进来以后,才在云水公馆住家的,但这阵子她做的饭菜都还算合主人家的胃口。
这还是第一次梁矜上有呕吐的行为。
厨娘有点紧张,“梁小姐,你,你没事吧?要不我再去重新做点,你想吃什么?”
梁矜上摆摆手。
这个厨娘很年轻,比她还小几岁,山里出来的穷苦孩子,但是人勤快,做饭又好吃。
梁矜上不想吓到她,也不想害她没工作。
“是我自己的问题,昨晚喝了酒的缘故吧。”梁矜上编了个借口安慰她,“所以早上起来胃口不好。没事。”
她给自己洗了把脸,听到客厅里有动静,没擦干就跑了出去。
家里就她和厨娘两个人,原先还有个保姆,但是跟着去了老宅照顾宫念去了。
如果这时候客厅有了响动,八成是商遇城?
梁矜上带着一脸水跑了出去,果然在客厅里看到去而复返的商遇城。
这人好像能听到她心声似的。
梁矜上什么也不顾,跑过去就给商遇城一个大大的拥抱,“遇城,你怎么回来了?”
商遇城把手臂上搭着的大衣扔在沙发上,拥着垂眸看她,“忽然想起来,今早出门前没有吻过你。”
一句话说得梁矜上刚刚洗过的脸微微发烫。
不好意思地瞥了厨娘的方向一眼。
却没看到人。
那个小姑娘比梁矜上脸皮薄多了,从商遇城回来梁矜上跑过去,她就偷偷躲回厨房,打算给梁矜上再做点更清淡的早餐。
商遇城的时间真的只够回来耽搁这么一会儿的,他抽了张纸替梁矜上擦去脸上的清水,“在洗脸就跑出来了?”
梁矜上点点头,“我就猜到是你回来了。”
刚刚为了给她擦脸,商遇城的上半身后仰了一点,梁矜上却本能地又挨上去。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黏人的举动。
商遇城却很享受。
早知道他坦白后,梁矜上会这么甜蜜黏人,他何必抻这么久。
商遇城抱着她腻乎了几分钟,厨娘又端出一碗清汤小馄饨,除了一点盐,什么都没放。
“梁小姐,小馄饨你能吃吗?”厨娘谨慎地跟她确认。
梁矜上此时已经从商遇城的怀里站直了。
她怀疑自己刚刚的反应,就是传说中的“早孕反应”。
都说一般从六周开始出现,她现在还差几天才六周,居然已经开始孕吐了。
梁矜上正在矛盾是不是要在这个时候坦白,但时间地点和人物都不对。
商遇城马上要出门上班了,他们在餐桌边上,旁边还站着个厨娘。
怎么都觉得……
太缺乏仪式感了。
厨娘还在一旁巴巴等着,梁矜上只好先回应她,“应该能吃,你放那儿吧。”
商遇城见状,拿起自己的大衣,准备出门。
“中午接你一块儿吃饭。”临出门前,他说道。
梁矜上跟到玄关处,“怎么突然要接我去吃饭?”
“吃个饭而已,有原因吗?”商遇城勾了勾唇,“你会喜欢的。”
梁矜上总觉得他临出门前的眼神有点怪,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但又想不出来。
算了,她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小馄饨是虾仁猪肉馅的,虽然只有少少的一点馅,但梁矜上的鼻子一夜之间拥有了狗一样敏锐的嗅觉。
闻到了虾仁的腥气,她忍不住又呕了呕,痛苦地看了厨娘一眼。
那老实的小姑娘快哭出来了,“梁小姐,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刚刚先生在家,你怎么不告诉他自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