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人类圈养的副本。
——
“找到你了。”
急救的工作很耗费体力,尤其是在欧阳游背后受伤的情况下。
尽管如此，欧阳游还是按照约定,尽力对已经停止了呼吸的男孩进行了施救。
幸运的是,男孩重新恢复了生命体征。
欧阳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不敢耽误时间，忍着后背越来越疼的伤口把男孩扛在了肩膀上。
做完这一切,他正要从【高级挎包（黑色）】里取出宝箱，打开宝箱以通关副本的时候，肩膀却被人轻拍了一下。
“找到你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欧阳游回头,看到了赤膊男人,和被赤膊男人背在后背上的黎浮。
黎浮似乎受了伤，没什么力气地垂在男人身上，抬起头看向欧阳游：“终于找到你了，小游，我还以为你被压在石头下了……太吓人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自行残杀……说起来，为什么刚刚我听到有人说要找到你啊？”
面对黎浮的一连串提问，欧阳游只是道：“出去再说。”
话音落下，一个足有半人高的，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宝箱出现在了欧阳游面前。
黎浮被凭空出现的宝箱吓了一跳：“……这是？”
不远处,已经有幸存者注意到了宝箱散发出来的光芒。
“是宝箱！！我找到了！！”
“不要打开！！”
“住手！”
在一片幸存者的惊呼声中，欧阳游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掀开了宝箱的盖子！
【任务：寻找失落的宝藏（1/1）】
【副本已通关】
【奖励结算中……】
【无底深渊副本奖励：
世界币*5000
金钥匙*1】
【副本已关闭，副本内玩家传送中……】
眼前的文字一行行出现，又一行行消失。
直到最后一段文字消失在眼前后，欧阳游关掉了文字面板。
面前的隧道、矮人、幸存者们已经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欧阳游感觉到身边的空间似乎在扭曲,或轻或重地挤压着他的身体，虽然不是很舒服，但倒也不疼，只是让人有点头晕。
十几秒钟的黑暗后，欧阳游眼前一亮。
清新的空气吹拂在他的脸颊上，面前是熟悉的，巨木之森世界特有的空空荡荡的街道。
但欧阳游身后就不是那么空荡了。
无底深渊副本似乎把所有幸存者都传送到了同一处，此时上千个被副本传送出来的幸存者都在用愤怒到了极点的眼神看着他，杀意升腾。
欧阳游想也不想，飞快从挎包里召唤出了那辆摩托车，跨在上面拔腿就跑！
身后是无数愤怒的叫骂声和黎浮纳闷的声音：“诶诶
诶，小游你去哪——？！三号你快跟上他！
论逃跑?，欧阳游绝不是吃素的。
他先是突然骑上摩托车，把愤怒的幸存者们甩开了一大截，又在几个以速度见长的幸存者追上来的时候拐入狭小的车道或是胡同。
至于那些攻击系幸存者朝他放过来的天赋技能……欧阳游倒是不怎么害怕。
——那个小男孩还趴在他后背上呢，要说被打，也是他先被打中。
这会儿欧阳游已经听到这个昏迷中的人肉护盾痛哼了好几次了。
骑着摩托车兜了一大圈后，欧阳游身后已经再也看不到追杀的幸存者了；与此同时，身下的摩托车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欧阳游低头查看，发现原来是这辆帮助他逃了好几次命的摩托车也终于见了底。
欧阳游原本想像上次一样，在路边找一辆其他的摩托车替换掉旧的，可他虽然就在马路上，路上却连一辆车都没有。
无奈之下，欧阳游只有把这辆陪伴了自己有一段时间的旧摩托车重新收到了背包里，打算找个时间替换掉，或者遇到加油站，给这辆旧摩托加满油。
——
巨木之森现在正是白天，阳光相当明媚。
但因为欧阳游早已知道巨木之森这个世界的本质，尽管阳光照在身上是那么暖和，也不能让欧阳游觉得安心。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远离市中心的郊区，偏远僻静，一路上所见都是空旷待建的土地，直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开始有建筑出现。
欧阳游打量着不远处的房屋们——都是又矮又宽阔的平层，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很大；不难看出，这里大概是个工厂园区。
欧阳游背着男孩走近，果然就如他猜测的那样，每个房子的门口都挂着牌匾，从制作衣服到制造玩具再到生产文具，都是一些轻工业的厂房。
欧阳游随便走进了一个文具制作的厂房，先是确认了里面并没有魑魅后，带着小男孩一路来到了办公室。
他把小男孩放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由上至下地俯视着男孩。
昏迷中的男孩脸色惨白，气息微弱，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得差不多了，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但男孩这幅虚弱的模样好像并没有让欧阳游生出任何同情心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男孩，利落地转身走掉。
谁知刚走出厂房，欧阳游却猛地回过头，重新走向了他安置男孩的办公室。
倒不是因为欧阳游突然意识到，处在昏迷中，还被他剥夺了天赋技能的男孩其实很可怜，很没有自保能力，很容易死掉。
而是因为欧阳游在走出厂房的瞬间，看到了一个人。
那并不是幸存者，而是一只魑魅。
要问欧阳游是怎么知道的……不光因为那个人脸色青白，表情木然；更是因为他头顶插着一把有一半都嵌在颅骨里的菜刀。
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一只魑魅，欧阳游还险些以为这
里没有它们的踪影。
既然有的话……那么等小男孩苏醒后，就能和欧阳游交换着值班。毕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轻松，存活的概率也会更大。
欧阳游小心地反锁上办公室的门，坐在沙发边缘，他屏息聆听了一会儿，确认在外面游荡的那个魑魅并没有进来后，这才放松下来。
直至此时，欧阳游才拧起眉，脸上露出了疼痛难耐的表情。
一直被欧阳游护在怀里的小橘猫再度从欧阳游的衣服里探出头，见主人这样的表情，喉咙里打着呼噜，使劲儿用头去蹭欧阳游的脸颊。
“我倒是听说过猫的呼噜声对疾病有治愈效果，你是想帮我治疗伤口吗？”
欧阳游失笑，拎着小橘猫的后颈把它放到旁边，一边从挎包里取出了一个猫罐头，打开，放在了小橘猫的旁边：只可惜，就算你把呼噜打成像发动机一样，我的伤口也不会好。你还是吃你的罐头吧。?_[(”
小橘猫眨了眨碧绿的猫眼，低头看看罐头，使劲儿咽了下口水，却没吃，而是坐了下来，用蓬松的尾巴尖儿圈住了爪子，乖巧地仰头看着欧阳游。
欧阳游再次被自己忠诚的小宠物逗笑，伸手给小橘猫搔了搔下颌后，脱下自己穿着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从挎包里拿出了【家庭必备万能小药膏·升级版·散装】，走到墙壁上挂着的那个并不算大的小圆镜前，用指尖蘸取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就着镜子反手向后背抹去。
被渔线割开的伤口从脖颈下方一路延伸到腰窝，既长又深，伤口处的皮肉狰狞地向外翻着；现在倒是已经不流血了，之前流的血已经在后背上竖着干涸了，简直就像是一条流淌在洁白的雪地里的红河。
欧阳游反手摸药膏的动作又一次扯到了伤口，泛白绽开的皮肉再次渗出了点点滴滴的血珠，好在药膏涂抹在伤口上的瞬间，立刻有一阵清凉舒缓的感觉蔓延开来，血也止住了。
费力地把后背的伤口都浅浅涂上了一层药膏后，欧阳游重新回到沙发边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心疼到碎碎念——
“那个大叔打的也太狠啦……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外套欸……”
重新把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地套好后，欧阳游又拿出食物和水，先是用水给躺在那里的男孩润了润唇，才开始啃面包。
见主人面色好转，且开始吃饭，小橘猫这才低下头，也开始了进食。
小橘猫并不知道它又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危险的世界，见周围环境如此安静，还有灿烂的阳光，还以为它和主人终于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里逃了出来，也脱离了危险，便心情大好地躺在有阳光照射的地板上打滚儿、舔毛。
等玩累了后，小橘猫的眼睛开始渐渐合拢，似乎就要保持着翻着肚皮的姿势睡过去。
欧阳游正打算把自己今天获得的天赋技能和道具都拿出来看看，却见小橘猫猛地翻身站起，警惕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欧阳游也立刻悄声站起，他侧过头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正在靠近。
……魑魅？
【一把平平无奇的匕首】悄然出现在了欧阳游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停在了门口。
“咔哒”。
办公室门上的把手被人拧动，可却因为被欧阳游反锁上，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
“三号，怎么了？”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锁上了。”另一道闷闷的男声回答。
“啊……”最开始的那道男声说：“那我们再向别的地方走走，我又觉得小游可能在后面那栋房子里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方法真的有用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
男声落下，欧阳游已经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赫然是代号是三号的赤膊男人和被他扛在肩膀上的黎浮。
看到欧阳游，黎浮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弥漫出了浓烈的惊喜：“小游！！”
他从三号背上跳下来，单腿蹦着扑向欧阳游：“太好了你没事！吓死我了！我看到那么多人都在追你吓得我腿都软了！你做了什么吗？还有，你太厉害了，你竟然真的能找到那个什么失落的宝藏，你怎么做到的？？”
欧阳游满脸惊讶地问黎浮：“黎浮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这话问得随意，其实是在试探两件事情——一是想确认自己的行踪是否暴露，二则是想确认三号是否有什么追踪手段。
却没想到黎浮给了他一个怎么都没想到的回答：“我说要来找你，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三号和我说，‘你的天赋技能不是【傻人有傻福】吗？不如随便转转，说不定碰上了’。”
欧阳游：……
这样也行？
还能这么用天赋技能？？
黎浮憨厚一笑，回头对三号道谢：“谢谢你了，一路把我背过来。”
“没事。”三号双手环胸，抬眼看向欧阳游：“我也是有事情想问他。”
欧阳游眨眨眼：“问我事情？什么事？”
三号言简意赅：“关于无底深渊这个副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真相……”欧阳游往后退了一步，给黎浮和三号让出了一条路：“但是解释起来也要花费一点时间，你们先进来吧。”
黎浮和三号走进办公室后，欧阳游重新锁好了门，黎浮直到这时才看见躺在里面沙发上的男孩，惊讶地说：“二号怎么在这里？”
欧阳游：“他受伤了，我顺手救出来的。”
倒是对自己做过了什么止口不提。
三号沉默地等黎浮和欧阳游对话完，提醒：“无底深渊。”
“知道啦知道啦。”欧阳游把腰靠在后面的办公桌上，语气懒洋洋的：“那么先说结论吧，无底深渊这个副本，是故意没有人去通关的。”
黎浮：“……啊？什么意思？”
三号点了点下巴，示意欧阳游继续说。
欧阳游：“就像我
之前说过的那样，矮精灵曾经提示过我们，宝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么，真正的宝藏，也就是‘失落的宝藏’，其实在我们上方的空间中，真相就是这么简单；而向下挖掘，只是矮精灵们误导我们的手段。”
黎浮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睁大：“……天，天上？对哦！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小游，还是你聪明！”
“无底深渊中这个副本足足有三千个幸存者，虽说我脑筋快，想到了答案，但总不能其余的三千人都是傻子，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吧？”
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包括在欧阳游所说的“傻子”之列，黎浮用力点头，表示欧阳游说得有道理。
“如果其他人能想到，那么为什么他们不去通关这个副本呢？所以最开始，我以为通关是有什么特定条件，但很快，我否认了这个想法。”
欧阳游用手指轻点了两下额头：“还记得一号对我们说过的话吗？她说这个副本是不可能出去的，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只是一号为了吓唬我们，让我们觉得这个副本很困难所编织出来的谎言。可在她描述的造反里，却出现了一个漏洞……一号说，他们曾经顶着剧烈的电击，瞬杀了矮精灵。这说明了什么？”
黎浮苦苦思索了半天，不确定地回答：“……这说明……矮人们很容易被杀死？”
黎浮本以为自己回答了错误的答案，却见欧阳游点头：“没错。”
欧阳游：“矮人们的漏洞实在太多了，要想杀死他们，从方井中逃跑，机会简直多得是。可他们就算宁愿被奴役、被电击，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为什么？”
“要知道，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面对前人的失败，人类总抱有着自己会比别人更成功的自大想法，一个个，一代代的失败下去。所以总不能是因为三年前的造反失败了，就会让人认为没有逃出去的希望吧？”
欧阳游耸了耸肩：“所以，我认为，他们是自愿被奴役的。”
黎浮脱口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人为财死。”欧阳游轻快地笑起来：“当然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天赋技能，得到更多的道具、和最重要的金钥匙。”
三号皱眉：“这又是哪里得出的结论。”
“唉。”欧阳游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回答过一号女人了，而他向来讨厌同样的话说两遍。
所以欧阳游决定略过自己是怎么通过黎浮的濒死发现异样的过程，直接说出结果：“这个，我也是在前几天才想通的。一号告诉我们，炸开通道，需要用火点燃“蠕虫的心脏”制造出爆炸，可对于爆炸是否会伤及性命，她却刻意隐瞒，只字不提，语气轻松得仿佛喝水一样简单。”
“我早就一号有所怀疑，当然会想得更深——稍微代入常识想一下就知道，这里的泥土结构这么松垮，爆炸当然会让山洞坍塌。”
欧阳游顿了顿，看向三号和黎浮：“我说到这里，你们应该就懂了吧？”
黎浮：“……啊？懂什么？”
三号也摇了摇头。
欧阳游：……
“这是一个流程。”欧阳游的手指一根一根在这两个笨学生眼前竖起：“第一步，在三千个人都集中在一起的场地引发爆炸；第二步，山洞坍塌；第三步，石块压死幸存者；第四步，天赋技能和道具从死掉的幸存者身上掉落出来；第五步，活下来的人抢夺死掉的人掉落的天赋技能！”
“懂了吗？懂了吗？懂了吗？！”
欧阳游睁大眼，一迭声地问，因为兴奋，他的语速加快了许多：“这是一个无比巧妙的计划！他们全都知道失落的宝藏在哪里，可是他们全都不选择通关。因为只要不去打开那个宝箱，他们就能够一直留在这个副本里！他们会哄骗来到副本里的新人，在矮精灵们一年半一次的运送积土的仪式上制造出爆炸！然后从死人身上收获战利品，那是比通关奖励还要丰富得多的奖励！”
“从矮精灵们和蠕虫的战斗力来看，我猜无底深渊最开始是一个简单的副本，通关条件就是在矮精灵开启通往上层通道的时候打碎镜子——哦，也就是能把隧道变成无底深渊的道具。”
“但可能是因为操作失误，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最初进入副本的一批幸存者们没能成功通关，却制造出了一场爆炸，那场爆炸让其余的幸存者们失去了性命，也让留下来的幸存者们捡到了‘真正的宝藏’，他们尝到了甜头，便五年、十年、十五年，一直复制着这个剧本！”
“副本一直没有通关，矮精灵们就会一直带新的幸存者进去，也就是说，他们的补给是无穷无尽的！”
“一年半一次打开机械章鱼，对矮人们来说是祭祀，对幸存者们来说是有蓄谋的掠夺和筛选。”
欧阳游的语速愈发快了，好像不这样，他飞快运转的脑子就要爆炸了一样：“他们用‘暴力通关’这个说法制造出离开副本的裂缝，给那些不愿意配合的、脑筋不好的、想要离开的人一个离开的方法，而剩下的幸存者——已经有经验的人，约定俗成地捡着天赋技能和道具，没有经验的人，一看到这个掠夺的场面，应该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在这种诱惑面前，应该没有人会选择不加入，于是他们留了下来，并在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里，自愿成为了游说新人的一员。”
“这是一个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副本，被人类圈养起来的副本。”
“我猜，他们会杀死所有不配合的幸存者，也会阻止其他幸存者打开宝箱，就像今天组织我那样。这下，让我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欧阳游转向黎浮：“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一出副本就追杀我，我毁掉了他们的巢穴，他们当然会恨我。”
“比起外面的世界，或许在这个副本里不停地挖掘，偶尔被电击才更安全！至少不用为了每年一次的被迫传送而发愁！也许等有一天，他们觉得攒够了道具和天赋技能，攒够了足够的金钥匙，自然会在一年半以后离开……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永远都不会有离开这个选项。”
欧阳游深吸一口气，停止了解说。
因为他在黎浮和三号的脸上看到了醒悟、震惊，和一丝丝的后怕。
给了二人足够的吃惊时间后，欧阳游因为谜题而狂乱跳着的心脏也终于平稳了下来。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是矮精灵们奴役了幸存者。其实，是贪婪的幸存者们反向奴役了矮精灵。”
“我很难说清楚，无底深渊这个副本里的怪，究竟是蠕虫？还是矮精灵？还是那些幸存者呢？”
欧阳游的话，让黎浮和三号脸上的震惊，逐渐转为了沉思。
欧阳游却俏皮地笑起来：“虽然一年半一次固定结出果实的苹果树很香，但好像我更想看到苹果树被连根挖起呢。”
“更何况，”欧阳游慢慢收拢了笑意，表情是近乎到了天真的认真：“玩游戏就要认真才行嘛，我讨厌不遵守游戏规则，也讨厌暴力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