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棠县霸王催婚苦逼

棠县人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县尊老父母,县尊几年一换谁高兴知他姓名?但是人人都认识玉面麒麟,当然,这个诨号带有点尊称的意思,就和文人的字号一样,是相对正式场合用的头脸场面。

私底下,棠县黑白两道还有个更接地气的称呼:玉面小霸王,或者棠县小霸王。有的图省事,也就省了前缀,光剩“小霸王”了。屁大点地方,又没几个外人,棠县老百姓觉得图省事也无不可。

胡大郎也知道自己这个不会被公开承认的外号,心里总有几分不爽快。不爽快要做什么,唯有杜康也!

胡大朗目前的生活还是很有规矩,一三五七九去“醉八珍”,二四六八十去“柳叶居”。前者特色是各种外地来的酒,琳琅满目。后者是百年老牌子当地特产仙人醉。

为何仙人醉不是仙人居的招牌呢,那就是另外一个百年土财主的恩怨情仇故事,胡大没兴趣了解。

他天生就是个心大的人,加上胡家三代不着调的遗传,胡大郎很难对无关事宜有十息的耐心。

胡小霸王一路朝醉八珍而去,身后除了雷打不动的胡三,就是吴家三郎,其他几个喽啰,不过南城窝棚出来给胡某喊威起哄架秧子专用。

吴三郎一路走一路斜眼乱往胡大郎身上瞟,要笑不笑的憋得辛苦,这让胡大很不爽,洒家今儿就不该出门,碰到这个丧门星。

自从十年前不读书改练家子,在下小可学生就变成了某家洒家胡某人。

走路也从方步变成螃蟹八字。

这螃蟹左腿终于没控制住,一脚飞到吴三郎屁股墩上,让这厮跌了个狗啃泥,心头方才平顺稍许。

谁知今儿奇了怪,吴三郎竟然硬起来了,这厮吊眉鼠眼急起来还真有几分架势。

只见这人弹腿一个打挺,冲胡大郎就来个开碑手,胡大哪里觑他,两人就在大街上打做一团。今儿吴三郎也不怕痛了,劲往胡大那身怪衣裳上乱扣乱扯,待得吴三两眼黑圈罢了手,这边厢胡大一身海军上将雪白军服遭了大罪,金边银芯扣子扯落三颗,左肩章上的上将军衔金徽也掉的老远。最可恨的是雪白的上衣和内蓝外白的帅披风,被这破落户涂得黑一块红一块,这哪里能忍,某不读书不就是图个乐呵,现在乐呵没了,吴三狗,今日不要怪爷爷手黑。

吴三郎一看胡大鼻孔生生的冒出白气,哪里还不知大祸临头,迈开腿尽往犄角旮旯钻,他六尺五,百斤出头,胡大八尺三,起码百六七十斤,现目前赶紧就是寻个合适的狗洞。

棠县吴三也是精熟,转过半条街就有个合适的狗洞让他哧溜一声钻将进去,进去后就是一阵张狂大笑:“哈哈哈哈,胡大啊胡大,今日总算了了我心头之恨呐,今儿个我看你则么去个那萧娘子见面,嘿嘿,我可打问清楚了,那小娘子长的可是天姿国色,别怪好兄弟给你使坏,怪只怪你春心萌动,没了义气,置咱们这帮老弟兄不顾先行一步哇,哈哈哈。”

胡大听了这厮的话,才猛的想起今儿大早老娘就左叮嘱右拜托,午后三刻去那仙人居坐坐,有天大的事儿要办。

自家肯定是左耳进右耳出,哪里还记得许多鸟事,这本来是去醉八珍的路,好死不死的这一段还真和去仙人居重合,尼玛这是甚混账事。

听到蹲在狗洞里大笑的吴三,胡大郎失声一笑,得还得回去换衣裳,既然被驴日的吴三提醒了,还是勉为其难去一次仙人居。

可惜我这一身好毛料,好设计。

胡大郎奇装异服已经是棠县一景,还在读书时就鼓捣些短袖体恤,待放飞自我后一发不可收拾,把前辈子能想到的男款都弄了个遍,为此胡家有专门给胡大郎做衣服的裁缝三人。

今儿好不容易手工纺织出点毛料做成一海军上将服,正要去醉八珍显摆,这没心肝的吴三还来捣乱,真是欠打的笸箩货。

不搭理吴三郎,招呼胡三回程,这家伙打小就贼眉鼠眼还猥琐,偏偏像块狗皮膏药硬贴上来。

胡大读书,他也读书。

胡大不读书,他也以胡大为榜样不读书,害的吴老爷现在看到胡大郎还有脾气。毕竟胡大有秀才功名,吴三连童生都不是,何其悲也!

不过吴三也是胡大狐朋狗友里最捧哏的,这厮脑子顶呱呱的聪明,就是不学好,偷鸡摸狗没少干,其实吴家缺那点东西么,吴家可是棠县吴半城。

好的是吴三偷鸡摸狗六亲不认,还特别热衷偷自家的,胡大觉得这杀胚还有救。

所以武馆习艺那里面,胡大好生生把吴三操练得行如风站如松。没想到这家伙怨念还这么大。

回家脑仁就痛,胡张氏自从胡大郎过了十六行了冠礼就开始张罗儿媳妇,张罗到胡大二十终于绝望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她看不上人家,门当户对的知道是那个大街上玩异装的酒大虫,父母女儿都把头摇的拨浪鼓也是。

棠县就这么大地,门当户对就那么几家,还要年纪八字般配的,真的绝了胡张氏的心思。

这两年她听了乖女儿的话,开始张罗外地的,发动了健在的姑奶奶姑妈妈还有自家娘家。

效果不是没有,人家说了,都二十好几的汉子了还光着,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于是主动权易势,被还在树梢飘着的各色准媳妇们拿捏着。

意思是结亲好说,既然贵家公子都二十多了,人应该成熟稳重吧,那么,屈尊到鄙府一趟如何?

不要说胡大郎受不得这个,胡妈妈也不高兴了,咱万贯家财一根独苗,去你府上,这是要干甚?招上门女婿?我呸!

这十年来除了喝酒,胡三代没有其他掏空家底的爱好,胡家也渐渐稳起来了,稳起来后,就有点抖起来。

胡张氏的脾气为证,目前为止,胡家底子和胡妈妈脾气成正比。

所以宝贝儿子去陌生地方见女方,那是万万不行的。

最近家在府城东边霞飞县的六姑奶奶支使小厮特来通报,有个道治白岩城的萧员外,有一好女,年方二九,青春貌美,最近有事要路过棠县,赶紧让咱家那个不省心的去见见,老身七十有六,总不能到地下去跟爹娘说胡家要断根呐。切切谨记!

胡张氏正在支使鸦头小厮打理正堂和前花园,这也是怕万一自家儿子跟人看对眼了,直接领人朝家来做个准备,虽知这准备也很无聊,哪有没出阁的小娘子发了疯要入别人家?

可怜父母心。自家碰上事就大掉智慧。

看到刚刚昂首挺胸出门的胡大郎转过身就灰头土脸往家来,还以为这厮又说了甚胡话,得罪了人小娘子,变出一张金刚怒目脸来,喝道:“你个杀千刀的猢狲,说了一万遍好好规矩安坐就好,你是不是没个正形冲撞了贵客,你个不省心的笸箩货,是要气死我了你才称心?”

一堆鸦头都不敢吭声,胡大郎无奈朝老娘笑笑,回道:“哪有那么快,吴三那厮与儿打闹一番,这不回来换身衣裳,”一看胡妈妈又要张口发泼,连忙高举双手抢过话头,“我晓得,我记得,我马上换身干净的跑过去,绝不乱转。”

看着儿子飞也似重新出门,胡张氏瘪瘪嘴,就这飞鸡走狗的德行,正常小娘能看上这厮真要烧几天高香。

这都快二十四了,真要先弄几房小妾来?

大颂朝有点脸面的人家,大妇还没进门就把小妾接进来,那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丑闻,莫说到时尊卑不清家宅不宁,就是其它人家的口水,也弄的出不了门。

别看胡大郎二十三高龄,胡张氏还真没有张罗侍妾的心思。叹口气后,还得继续招呼下人们赶紧收拾不提。

胡大郎换了身十七世纪的欧陆贵族装,深恶痛绝的长白袜换成红边直筒裤,头上三角帽还特地弄了个金家徽,够对得住远道而来的萧家小娘了。

这萧家娘子双九一十八,也算个老姑娘,大哥莫说二哥,待洒家好好盘盘道。

进了仙人居,就有小厮上来见礼,棠县太小,这些地里鬼早知道胡家大虫这是要来相娇客了,连忙前头领着胡大郎进了天字二号房。

至于胡大穿得妖冶,这都喜闻乐见了。

倒是天字二号房里仨姑娘一四十来岁的中年瘦高个,看到小厮领进来这么一个鸟人,都齐齐张开嘴、瞪圆了眼珠就和见了鬼也似。

至于不远处有个镂花屏风后,估计就是正主萧家娘子了,静悄悄也没分毫响动。

胡大郎也不客气,清清爽爽冲居中那位拿事的中年男长揖到地,抬头目不斜视笑对男人言道:“家姑祖日前传的信来,得知萧员外驾临小县,寒家既欢喜又惶恐,家严仙去,晚辈贸然求见,唯恐冲撞长者,还望员外宽宥晚辈不请自来之罪则个。”

萧员外还没彻底从这一身拿破仑式蓝白贵族军装里回过神来。侍立在左侧的鸦头就冒然抢答了,只听小娘子银铃般笑了个穿林风。又觉不妥淹口笑道:“你这人可是新鲜,好好的汉子穿的像个花蝴蝶也是。你莫怪,我就是忍不住笑。”接着又是一阵叮铃铃。

胡大一看小鸦头片子不过十二三年岁,梳着双丫髻,一身胭脂红,面脸上不尴不尬罩着块白丝萝。金珠玛瑙满身,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和右边两年纪稍大,穿一身鸦头装的又有区别。

吃不准这位是萧员外幼女,还是稍微高级点小姐贴身丫鬟。胡大郎只好苦笑一声,摊手回道:“不敢怪罪,不敢怪罪,小娘天真灿漫,何罪之有?”

这时还是萧员外宝刀未老,那丝不满一闪而过,根本不谈这些破事,温和点点头,招呼胡大郎坐定,两人寒暄几句,萧员外特地说道:“前日里贵姑祖差人相请,我正不巧在长林,听闻此事已是大半月过去,这次路经棠县,冒昧打搅,还望你跟令堂告罪一声。”

老娘特地叮嘱过,胡大郎知道其中原委,晓得萧家算是官场破落的半商贾家族,对自家六姑爷爷心存敬畏,要知道六姑爷爷五品知府任上致仕,家里几个表叔又争气,有京官有道治地头蛇,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表叔们年轻不是。

萧员外除了祖父在丰阳道董阳府做过同知,目前家里除了三两个秀才,竟然一个举人都无。其实已算是商贾豪强,脱离了世家队伍。

员外话里是要向老娘解释,最后还不是转着弯给六姑奶奶那边隐晦致歉。

这些门门道道胡大一听就懂,只是平日里不耐烦这些个弯弯绕绕,端着一本正经的嘴角表示一定带到。

接下来就是常规户口查询,甚么年齿八字啦,现居何职啦,有无志向啦。

看来萧员外对自己是不满意的,但是又不能明着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履行义务,以免被六姑奶奶以为萧家看低胡家,可不是天大的麻烦事。

胡大郎倒是轻松,正主一根毛都没见着,倒是边上小娘子时不时插话,萧员外几次目阻都没鸟用。

胡大索性也不装了,问起职位就是家里蹲,有个世袭百户头衔。

志向没有,他到没说已经实现,就在棠县做个小霸王。

至于喜好技巧,除了生孩子,没有胡秀才不会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种花养鸟无所不会,还能制衣做饭,养猪放牛,猎虎钓鱼,骑马打仗,做媒拉纤,人牙帮佣等等等等。

先前还说的像回事,后头越说越不像话,胡爷爷胡爹爹附体,开始不着调。

萧员外听得牙关紧咬,生怕松动了些就是一个“滚”字惹祸。

倒是小姑娘一听,好家伙这还是人吗,这不是终极无敌九G智能赛亚人嘛。

说到做饭,忙问会不会做肚包鸡;问到做媒,男子做媒会不会有点不便,两人说得火热。

萧员外看的目瞪口呆,重重咳嗽几声,又细声对小娘子轻道:“红云不得无礼,世兄家学渊源,区区俗事有甚难为,你且退下,世兄有点累了,莫要纠缠是好。”

小鸦头才发觉脑袋都要碰到胡大的三角帽了,咿呀一声叫唤,红着脸连忙退开。

胡大朗死猪一头,早就没脸没皮,听了这话晓得自己得走人了,连忙向萧员外抱歉一笑,道:“昨日里去素茶打个来回,确实精力不济,世叔宽罪,小侄冒昧告退,还望世叔见谅。”

萧员外连忙表示应该体谅,让胡大郎赶紧回去休息。

待胡大郎走下二楼,听到楼梯上没了声音,屏风后走出一个好颜色的女子来,双眉倒竖朝萧员外一字一顿道:“这人我绝对不嫁,爹爹莫开尊口,免得失了和气。”

萧员外朝女儿苦笑一声,道:“谁肯把骨肉嫁给这样的泼才,莫说是你不肯,我哪里会愿意。”

那女子展颜一笑,安慰父亲道:“我萧家系出名门,虽当前时乖命骞,有几分不好的模样,待我寻个好郎君,总能展振一二。”

那本来躲到墙角的小鸦头,气鼓鼓地抢过话头说道:“胡家哥哥哪里不好了,你们这样编排人家,哼!我看那,胡家哥哥本事实在大的不得了,又会做好吃的,还会做衣裳给你穿,哪里找得到这样的好郎君。你就是挑,王孙贵公妻妾成群,靠你当前这副好颜色就想支使得人家团团转,你以为那些大人物都是憨傻不成?就算支使得一时,等你没了颜色,还不得像块破布头扔到墙根里去?”

她嘴巴快,一口气说完不带停,把萧家父女弄的相对尴尬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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