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万事开头难

公司的执照很快就起下来了。

员工的培训,也正常的开始了。

万事开头难。第一件难事儿,就是资金问题。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明作为这家公司的主要负责人,面对着这么多人要开工资,自己签订的那两份合同,打来的预付款,也就是十几万块钱。刚刚开始组建公司,哪里不要钱呢?好在有矿务局后勤处副处长梁发奎这样一个关系。公司支摊子的办公桌椅都是从矿务局库房里找到的旧办公家具。勉强算是应付过来了。

金雅丽是做财务的,被大明算了一笔账。如果这些办公家具要靠新置办的话,至少需要十几万元。账上那一笔预付款也就全部用在这一件事儿上了。

要想开公司,就要对外联系,装电话就成了一大难题。首先装一部电话就需要5000元,即使是交了钱,也需要等半年以后,才能够装上。这件事儿可让大明发了愁。但是总要想办法呀,金雅丽没有这方面的路子,只能找老杜商量这件事儿了。

大明,“老杜,现在有一件难事儿,看看你有没有路子。”

老杜,“什么事儿啊?”

大明,“咱们对外联系,主要靠电话。金雅丽跑了一趟电话局,装机费我们已经交了。可是人家说我们要排队,排队排几天,也没有什么。一下子让我们等半年,这可怎么办呀?如果没有通讯的话,我们怎么对外联系业务呢?人家怎么能够找到我们呢?如果真的要拖半年的话,我们的业务也就别再开展了。”

老杜,“电话局,我也没有熟人呐。”

大明,“你的朋友当中有没有和他们有联系的呀?”

老杜,“老梁不是后勤处的副处长吗?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呢?”

大明,“办公家具的事儿,已经给梁叔叔添了很多的麻烦。我们不可能,什么事儿都找人家吧。”

老杜,“这次你知道什么叫关系了吧?没有关系,人家给你来一个公事公办。咱们自己就受不了了吧。”

大明,“你这位老大哥就别说风凉话了,想想办法吧。”

老杜,“还是得找老梁。”

大明,“我开不了这个口。”

老杜,“我出面。”

大明,“那么以后我们再有难事儿呢,也还找老梁吗?”

老杜,“其实有一个超劲儿的办法。”

大明,“有办法,你就快说呀。”

老杜,“把这件事儿交给梁燕。”

大明,“梁燕儿还在培训呢。再说没有经过考试,人家还不是咱们的正式员工。怎么好意思?现在就给人家安排工作呢?”

老杜,“跟你们这个小年轻,没法儿说话。这些事儿,不是咱们说了算吗?规矩是我们定的。我们要调整一下思路,一切都要从实际工作出发嘛。这件事儿你别管啦。我让梁燕儿办这件事儿吧。”

大明,“不仅仅是装电话的事情。一部电话,装机费就需要5000块钱。我们账上那几个子儿,装不了几部电话。我们这么大一个公司,又不能够只装一部电话。”

老杜,“电话肯定要装几部。但是没必要浪费。你看看人家机关单位,不就是两三条中继线?就可以带几十部分机吗?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大明,“即使是这样,也花不少的钱呢。”

老杜,“那你说怎么办?”

大明,“我当然是想少花钱,多办事儿啊。”

老杜,“那这件事儿,更离不开老梁了。我晚上再请他喝一顿酒。和他探探底儿。看看库房里有没有电话总机,我们不用新的。就是人家淘汰下来的,也可以用。这件事儿,一并交给他的闺女,既不用我们出面,也不用再搭人情了。”

大明,“那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反正我们这家公司,也是和矿务局的联营公司。矿务局的干部帮助我们做点儿事儿也是说得过去的。你出面请客吧,记得开一张发票,回来给你报销。”

老杜,“你账上有多少钱呐?别老是这样,办一件事儿就为钱发愁。和农场局矿务局好好的说说,要点儿开办费吧。我不是听说矿务局关于山场绿化的事儿,也委托给我们了吗?可以和他们先要点儿预付款呀。”

大明,“你们局长倒是答应了,给50万的预付款。但是我们的设计方案没有下来,预算也没有出来。人家凭什么给我们呢?”

老杜,“人就上门,拜会一下我们局长。把实际情况和他说一下。等到设计方案和预算出来以后,再正式签合同。让他先给我们预付款,50万。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他还能不认账吗?这件事儿得拉下脸嘞,又不是为咱个人办事儿。既然他让我们安排了这么多的职工子女,总是要吃要喝的吧。”

大明,“要这么说,两个局我们都要拜会一下。两个局长都答应了,我们安排了这么多的待业青年培训,都需要费用。这些培训费,他们都答应给出了。现在我们人员已经招完了。而且还在待业青年中,雇佣了那么多的临时工。把矿务局的子弟和农场局的子弟拉个名单。就可以,像两个局要类比培训费了。”

老杜,“你不是没有钱,你是拉不下这个脸吧。矿务局那50万预付款我去办。两个局的培训费,拿出我们招收待业青年的名单,由金雅丽办这件事儿就行了。事儿都已经办了,他们还能够不认账吗?不过我要劝劝你,现在咱们是要开公司。那件事儿不需要钱呢。不能够,一事一意,把钱要到我们账上来,心里才踏实。既然他们都已经答应我们了,为什么不落实呢?过些天他们把这事儿忘了,你再想要都要不出来了。必须趁热打铁。”

大明,“我记住了。为了咱们的美好前程,我就不要这张脸了。该要钱的要钱,该催账的催账。设计的事儿,留给农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吧。”

老杜,“虽然说两个局的钱,我和金雅丽各负责一个局。但是我希望你出面,把两个局长再分别拜会一下。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呀。一方面可以跟领导进一步的沟通,另一方面也要把公司进展的情况向他们汇报一下。更主要的是请示他们下一步我们公司到底实行什么样的运行体制。办事儿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别把事情的小久久都打在你自己的心里。要知道,请示汇报会有多重要的作用?这里边有人情问题,也有上下级关系的组织原则问题。撇开人情的关系不说。向上级领导请示工作,这是必要的吧?别人想搞局长,还没有机会了。你现在有大把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大明笑嘻嘻的为自己辩解说,“我这不是初学乍练嘛。所以有你这个老大哥在旁边,我才心里踏实呀。经过你这么一直点钱的问题也解决了,事儿的问题也解决了。老将出马,一个顶仨。姜还是老的辣呀。”

老杜不屑一顾的说,“你这捧臭脚的功夫不怎么样。虽然你说的都是很在理。但是用在我身上,确实是不合乎情理。我听着也不是很舒服。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呢?”

大明依然是笑容可掬的说,“现在都快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了。从电话的事儿聊到了钱的事儿,从钱的事儿又聊到了领导的事儿。现在你要不批评我几句,是不是很难受啊?对,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小朋友,你还是多加个爱护吧。”

老杜笑了,“真拿你没办法。现在又开始耍赖了。”

宁丰满,心里很高兴。

因为被劳动教养,自己的儿子宁建成,出来以后,一直在家待业,每天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真是一块儿心病。好容易要解决待业青年的工作了,宁建成这种情况,又不符合招收合同制工人的规定,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宁丰满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迫不得已,只能够找大明去求情了。

好在大明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说招收合同制的工人没有指望,但是到公司去打临时工,而且以后还有招工的机会,这不能不说是宁丰满的一个意外的收获。

辞别了大明,宁丰满带着宁建成回家,虽然是冬天的夜晚,心里却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想起了这几年的日子,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好在现在有了盼头,过去的阴霾是不实的,还浮现在他的心头。

看着跟在自己后面一声不吭的儿子宁健成,宁丰满既有心疼,也有说不明白的恨。哪一个父母不望子成龙呢?可偏偏让自己遇上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从小也是自己的心头肉,而且也算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更主要的是,从来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孩子们在一起混,学习成绩也让他骄傲。可是就这样一个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孩子,却因为一时的冲动,你养成了他天的大祸。

儿子被劳改的那些日子里,真的是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自己本身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从农村来到农场,从一个农民变成了吃商品粮,虽然一样在地里干农活,但是国营农场工人的身份,还是让并丰满,更加自豪。

解放以后,曾经流浪在街头的孤儿宁丰满,被民政部门收容了,不仅换上了好衣服,而且还有饭吃,高高兴兴的进了识字班。从心里感谢***,感谢共产党。就是这种感恩的心,让他积极报名参了军,三年的义务兵,让他成了新一代军人。正好赶上大批的军队开始了军垦,宁丰满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农场的职工。

第一代农垦人,身上都有一种使命。不仅是因为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得到过锻炼,自己的身世和部队的培养,也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新中国的建设者。虽然自己所做的工作和一个农民差不多。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种自豪感。

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感情,让他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从农场钓到了果园儿,被培养成一个技术工人,更让宁丰满感觉到心满意足。在老职工的撮合下,与周边的农村姑娘结为夫妻,建立起了自己的一个小家庭。并且在组织的关怀下,媳妇也变成了果园的职工。双职工的生活让宁丰满,感觉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窝里。

结婚第二年,宁丰满的媳妇儿,给自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从此宁丰满就生活在这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随着宁建成逐渐的长大,宁丰满看到自己的儿子上学,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上小学的时候,宁建成是一个既活泼又可爱的少年,不仅很快的就戴上了红领巾,而且每年都要带回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作为父亲的宁丰满,心里乐开了花。

周围的邻居和单位的工友,大家凑在一起闲聊天儿的时候,没有一个不夸奖自己的儿子。这也让宁丰满很自豪。

孩子的生长就像小树一样,在阳光雨露的哺育下,茁壮成长。宁建成已经上初中了。身体已经有男人的模样,越来越魁梧。但是性格却越来越内向了。

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宁丰满正在盘算,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也必须走上山下乡这一条路。宁丰满夫妇暗暗的替孩子准备着一切。

一个烈日当头的日子,学校来了人。

宁丰满热情的接待了学校的老师。

穿着人民装的老师,是一个30出头的男人,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眼镜老师很严肃的问,“你是宁建成的家长吗?”

宁丰满从眼镜老师的语气中感觉到事情有点儿不对头,但是仍然点点头说,“是的。我是宁建成的,父亲宁丰满。”

眼镜老师毫无表情的对宁丰满说,“宁师傅,您的儿子宁殿成闯下大祸了。”

宁丰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祈求的目光看了一下眼镜老师,心神不定的说,“老师儿子可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从来都是很听话。他能够闯下什么祸呢?”

眼镜老师接着说,“宁建成同学,平常确实是一个好学生。今天中午,他用刀子把另外一个学生给捅了。现在已经被派出所押走了。具体情况,学校也不掌握。我们是按照太出所的要求通知您。您还是去一趟派出所吧。”

眼镜老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宁丰满心都碎了。

眼镜老师看到宁丰满的反应,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宁师傅,派出所的人,让您给他收拾几件衣服和生活必需品。然后给他送去。具体情况您可以向派出所的人打听。”

宁丰满强作镇定,给眼镜老师鞠了一个躬,然后说,“谢谢您,我赶快去。”

宁丰满夫妇,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派出所。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用居高临下的口吻问他们,“你们找谁呀?”

宁丰满满脸惭愧,切诺的说,“我们是接到派出所的通知,给宁建成送生活用品的。”

中年警察拿出一个本子,硬生生的说,“姓名,工作单位”

宁丰满机械的回答,“宁丰满,农场局红旗果园儿职工。”

中年警察接着问,“家庭住址。”

宁丰满回答,“红旗果园儿,家属宿舍。”

“犯罪嫌疑人姓名。”

“宁建成,同志,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打架斗殴,持刀伤人。”

“孩子上学去了,怎么会打架呢?”

“据我们了解,你儿子真是不要命。一个人打三个人,还用刀子扎伤了一个人。扎了三刀啊,够狠的。你这儿子平时是怎么教育的呀?”

“这个孩子平时很听话,学习成绩也特别的好。从来都不招灾惹祸的呀。”

“那怎么一下子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呢?”

“被扎的那个孩子,有没有性命危险呐?”

“你的儿子掌握的很准确。每一刀都不是致命的地方。但是还是由于流血过多。受伤的学生,被抢救过来了。虽然我们事后调查,是他们三个人欺负他一个人。刀子也是对方的,但是也必须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毕竟是动了刀子,伤了人。”

“怎么样的制裁呢?”

“具体结果还要请示上级。劳动教养是免不了的。”

“我们可以见见孩子吗?”

“不行。等判决结果下来,我们会送达通知书的。”

“求求您。哪怕让我们看上他一眼也成。”

“按照规定,是坚决不行的。在他的案件没有判决以前,家属是不可以见面的。判决以后,你们也是可以探视的。放心吧,我们一定按照法律严格的执行。我们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求求您啦!还是让我们看上一眼吧。”

“宁师傅,我们这把年纪都有自己的孩子,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按照法律规定,你是这个时候见不到孩子的。等一等吧。处理决定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百般的哀求,在严格执法的中年警察面前,宁丰满夫妇还是没有见到宁建成。

一个月以后,宁建成夫妇得到通知,又来到了派出所。

还是那个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给他们做完登记以后,带着他们见到了宁建成。

宁丰满,隔着铁栅拦看到宁建成的时候,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在他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身边的媳妇儿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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