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后路 凤姐儿拉着贾琏,跟随着……

凤姐儿拉着贾琏, 跟随着指引宫女的脚步,向薛姨妈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此时颇带着几分矜持,虽对于院中的奇花异草, 重楼叠檐极为好奇, 却不肯多望一眼多说一句,免得被人笑话。

贾琏看见凤姐儿如此, 心中有些心疼,往日里那霸王一般的人物, 今日却在行宫如此谨慎。

他伸手悄悄地握住妻子的手,感觉到那手心之中带着些许冰凉的潮意。

手上忽然传出的感觉, 让凤姐儿议论, 她带着几分着急抬头看一下贾琏, 下意识想要对方松开自己。

这里乃是行宫, 怎么可以这方无理。凤姐儿说不出话, 只是瞪大那双美丽的双眸看着贾琏。

“凤儿, 无妨。”贾琏的声音仍旧是那般的清脆,他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带来安全感的伴侣,但在此时, 凤姐儿却被他抚慰了。

王熙凤抿紧嘴唇, 不再挣扎, 亦步亦趋地跟在贾琏身旁。

可惜这份少见的安全感,还未曾让其仔细品味, 贾琏的一句话, 便气得她几乎一个倒仰。

“凤儿, 你说为何公主娘娘,为何要单独留下母亲?”

两人走出月亮门,贾琏故意与前面的宫女错开两步, 低声在奉节耳旁问道。

感觉到夫人瞬间僵硬的身体,他带着些许不解,难不成自己夫人也不知晓?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好半晌凤姐儿才努力地憋出一句话:“二爷还是当官的呢。这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日后可怎么为官做宰。

这明摆着是公主娘娘,有事情吩咐太太,这事儿不适合咱们现在知道,这才避讳。”

凤姐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她也是无奈之极。贾琏平素聪明,行事也算得上有章法,然而就会冒出些傻气。

让她一时之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便如现在,明摆着是公主娘娘,要跟太太单独详谈,偏他还在这里询问,为何太太不曾去见姨太太?

凤姐儿所说的却是没有半分错误,康眠雪此时,与邢夫人面对而坐,邢夫人难得面容之上有几分为难。

康眠雪看着邢夫人如此,越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带着几分提点说道:“若是往日,我便不劝你,这是如今,你总要自己有个打算才好。

并非是本宫非要逼着你做些什么,而是如今实话对你说。贾家已然日落西山,想要翻身再无可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在苟延残喘几年。

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不能够让你没了下场,这才今日叫住你,多说这些。”

邢夫人听到康眠雪的话脸色瞬间一白,她心中清楚。自家的靠山,公主娘娘是绝对不会随便乱说话的,既然此时能够将此话说出,恐怕贾家已然覆灭在前。

她的手微微有几分哆嗦,眼神之中要露出些许胆怯,邢夫人虽说如今并不指着贾赦过活。

然而她到底在贾家十几年,如果说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却也不是。想到这里,邢夫人眼中满是惶恐。

康眠雪见到邢夫人如此,心中也是轻叹,她自然知道对于邢夫人来说 ,这件事情难以决断。

离开贾家之后,即便是康眠雪也不能对其多做主张。是以她这才决定在临走之前,一定要见到邢夫人,甚至打算将其留在身边,好好的将此事说道说道。

如今的荣宁两府,因为贾家男子太过贪婪,而使得当今极为不满。甚至还想仿照当日从龙之功,这些都是当今绝对容不下的。

想起对方的大胆,康眠雪也有些无奈,毕竟他见得胆大之人多了,像贾家胆大又无脑的,却是少之又少。

康眠雪揉揉眉心,带着几分沉重地说道。

“你也别怪我。如今你们家是个什么样子,你自然是心中清楚的。

你既认了我,我便要为你多做筹谋,若你觉得我不该如此,便只当不知就好。 ”

康眠雪说完自己想要说的,只是淡淡地看邢夫人,瞧见她一脸踟蹰不知进退的模样,她有些觉得对方不争气。

邢夫人自然将康眠雪的表情看在眼中,她心中慌乱之极。好半晌,这才努力地解释:

“娘娘您是知道的,我对贾赦已然没了半分留恋,甚至心中恨毒了他。只是一来迎春毕竟记在我的名下,我当了她这个母亲,便要替她多做筹谋。

这二来便是一样,贾琏如今也叫我母亲,凤姐儿更是对我多有孝顺。这让我一时,将他们尽数抛弃,我却也有些于心不忍。”

邢夫人说到这里,眼角已然有几分泪意。

实际上,康眠雪也是心中清楚,若是邢夫人乃是个心狠手辣,心中无情的,她也不会答应成为邢夫人的靠山。

康眠雪紧紧皱起眉头,将这件事中,麻烦的地方来回思索,带着几分纠结地说道:“要不……你考虑跟贾赦和离,带着两个孩子。”

这话未免有些旷古绝今,邢夫人立时愣在当场,口中的话已然有几分破音:“在孩子合离?这……可不曾有这样的先例呀。”

邢夫人自认识,便知道康眠雪颇有些离经叛道,可是未曾想过,竟然会到这般地步。

他忍不住带着几分茫然地看着康眠雪,心中暗自腹诽,也只有这位主子才会有这种想法。

自古以来,哪有继室带着前妻的孩子和离?

这件事情邢夫人想都不敢想,可是偏偏眼前这位贵主儿,毫不在意地说出来。

一时之间,邢夫人都不知该作何表情。若是她真的如此,且不说自己日后会怎样,那贾琏和贾赦定然会成为笑谈。

更何况贾琏根本不会跟他走,即便贾赦在过,贪花好色,饮酒作乐。

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种将军爵位,纵然贾琏无法袭承一个将军,至少也是可以拿到三等将军的。

众人如今贾琏有了官职,但毕竟爵位难得。她相信贾琏决计不会如此,在这个时代抛弃自己的家族,给贾琏三个胆子,他也不敢。

想到这里,邢夫人再也没有犹豫,他斩钉截铁地摇头,口中说道:“公主娘娘,我深知娘娘乃是为了我,可是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迎春之事,便是贾琏,他可是未来的三等将军,怎么可能会跟我走?”

三等将军?康眠雪听到这一个词冷冷一笑,再过一段时间,贾家注定被抄,还哪里有什么将军爵位留下。

只是此时这些话,却不好与邢夫人说明,她看着有些激动的邢夫人,眼神中满是安抚。

等到邢夫人渐渐冷静下来,她仔细回想康眠雪之前所言,将自己习惯性地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之上,邢夫人的鼻尖忽然冒出汗来。

他带着几分颤抖,眼神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如若是竟真的如他所想象,那么一切便太可怕了。

“娘娘难不成贾家要被抄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康眠雪实际上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转开眼眸,不肯看邢夫人。

这样一来,康眠雪这一副态度,在邢夫人看来却是默认,一时之间邢夫人心中更加彷徨。

贾家真的要败了?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毕竟贾家不过百年而已。可是又太过正常。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即便是当年立下汗马功劳的贾家,也没有办法屏蔽历史的车轮。

邢夫人坐在椅子上,后背尽是冷汗。

虽然贾家可能会被超这件事情,她也曾经想过,但从未想过会如此得快。

快到她根本措手不及,无法安排。

邢夫人带着苦笑看着康眠雪说道:“娘娘莫要自责,却是我早已心有准备。贾家平素那些作为实在也太过,会有如此的下场,却也算得上天理轮回。”

贾家之所以会走在这里,一来是当年九龙夺嫡的后遗症。

荣国公早死,贾赦成了废人,贾政虽说官拜从五品,然而十几年不得寸进。

甚至一直以来,握在手中的京畿节度之职,也拱手让出。

如果贾家能够就此韬光养晦,好好发展自身,未必不会日后有复兴之态,谁知贾家去,一味地好强斗勇。

这样一来自然不会被今上看中,更加之贾家,自以为聪明地握住那块儿兵权令牌。

贾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根本就不曾想到,已然早在多年之前,便被众多之人看在眼里。

只是如今那一块牌子的事情,康眠雪却不能够告诉邢夫人。

毕竟如若是知道太多,最后范会祸及自身。

邢夫人虽知康眠雪定然有些事情未曾告知自己,但是他心中知晓公主娘娘定不会放弃自己。

此时思量起来,之前所说的江南甄家,如今看来,那甄家便是贾家的缩影。

果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邢夫人苦笑一声,即便不能带着贾琏和迎春离开,恐怕她也要为日后多做打算。

康眠雪见她一直若有所思,担心邢夫人多想,倒是忧思沉重,反而不美。当下仔细地安抚道:

“若我所料的不错,这件事情即便是发生,总也还要有个一年半载的。你若是实在割舍不开,便也多做些准备。等到尘埃落定,我再与你想办法,总不至于让你没了下场。”

话说到这里已然再无可说,实在是康眠雪无法说服邢夫人,而邢夫人自然也无法说服自己。

康眠雪未曾所言的,便是若贾家真的聪明,便好好的谋算一番。元春这一步棋,如若走得好,未必不能够替贾家续上一脉。

只是这一些却不能够与邢夫人所言,毕竟即便她说出,贾母那里也不会通过。那位荣国公夫人,此时还在做着封妻荫子,风光无限的美梦。

邢夫人感激一笑,眼神之中透露出无限的哀愁。她自然知道,此事恐怕日后定然有着一番公案,如今却还是想要尽量地偷欢一场。

康眠雪知晓邢夫人回去之后,自然会有着一番安排,他也不再多说,毕竟这事儿日后是否会有变化,谁也不知道。

一切便看他们的缘法吧。

想到这里,康眠雪将话题转移。

“这边院子极多,等一会儿让秀菊带你去看,看哪个喜欢就选哪个。迎春如今被我派出去做事,是一些时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估计还要足足一两日。”

康眠雪仔细地一一吩咐,好半晌,二人才将一切话题谈好。

随后康眠雪看着邢夫人躬身行礼出去,这才带着几分头痛的揉揉眉心。

她却是未曾发现,邢夫人竟是这一般性格,迎春尚且不说,便是贾琏和凤姐儿,不过少许的对她一些温存。竟让她感知至今,可见当日起到底是如何的?如坠冰窟?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别人少许的温暖就让他想要完全以报。

这一切的造就者都是贾赦,康眠雪想到这里忍不住有几分恼怒。在她看来,若非是当年贾赦,做下那一系列的事,如何使得邢夫人如今这般模样。

想起如今病危的秦可卿,康眠雪更加不待见贾家,甚至开始怀疑,贾家是否还有着其他的阴谋。

如若是贾家自己作死也罢,他们就没有想过,纵然是不归入族谱,皇家的血脉也只能够让他们尊着敬着,哪里容得轻着害着?

如今只看贾家怎么死,康眠雪此时对于贾家依然没半分同情。只能说贾府的男子们俱以得意忘形,将自己原本姓什么都给忘记,皇家之人不容轻贱。

康眠雪深吸一口气,刚想起身便看见秀菊快步走进来。她先是一愣,马上想到定然是自己半天不曾回去,对方有些担忧,这才来此找自己。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还会出什么事情?”康眠雪笑着问道,语气之中颇有几分调笑,秀菊赶紧上前扶住康眠雪的手臂。

口中唠叨着:

“在这行宫里,哪里有什么事情,奴婢刚刚将琏儿奶奶送回院,他们姊妹见面说话。

主子,可是心情不好?难得会见主子,这一般模样。”

秀菊的话里带着几分小心,素日里康眠雪一向是运筹帷幄,神采飞扬的,极少会见他如此消沉。

康眠雪拍拍秀菊的手,两人悠闲地往正院走去。

听康眠雪将这事儿仔细地说明,秀菊咬咬嘴唇,实话实说,她也觉得主子的话太吓人:

“实际上按照老人的说法,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只是这一等将军实在太过离谱,平素为人便不说了,只单做事就太损阴德。

将军夫人也实在太惨了些,她的顾虑实际上没有半点错误。换位想一想,奴婢若是站在将军夫人的角度,恐怕做得还不如夫人。就算是能够带着孩子合离,可是又能去哪里?”

秀菊说到这里,心头几分难过。她心知康眠雪的性格极为要强,素来是个比男儿都要刚强的。也是,因此康眠雪看来完全可行的事情,在邢夫人眼中根本没有可能性。

只是如今他还是觉得自家主子没错,以贾府如今的状态能够合理才是最好的。贾家之人,不修阴德,行事张狂妄为,早已大厦将倾,总不能让邢夫人留在里边,到时一起压在下面。

只是如今恐怕邢夫人一时转不过来,总要好好地说才成。秀菊一边思索,一边轻声劝着康眠雪这事儿等等再说。

“我自然是不着急的,你也知道,如今该做些什么,自是心中有数。贾家的事,总还有个一年半载的缓冲。”

如今元春尚未出嫁,一切的布局尚未完成。此事之中还有不少周旋的余地,毕竟但凡贾政、贾赦长个脑子,就会仔细地将事情圆润的来,想来两三年内应该是抄不家。

有了这一些时间,大不了她再扶上一扶,元春也好,贾琏也罢,邢夫人定然会有一两分安排。

实在不行,她到时再想办法,替邢夫人谋一份功劳,也好让其凭功劳,保留自己夫人的爵位便是。

“而且那位贾大老爷,如今并不一定想跟将军夫人和离呢。”秀菊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忧愁。

她未曾想到的是,就这一句话,难得的将康眠雪惹恼,只听得刺啦一声,康眠雪手中的帕子被她撕成两半,冷声说道:

“什么叫未必愿意?做了多少缺德的事,自己心里没数吗?竟然还如今挑三拣四,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就是不能够写休书,要是能写休书,早就让行事直接休了他,一张和离怎么着还委屈他不成。”

这话仿佛疾风暴雨砸下,秀菊一哆嗦,跪在康眠雪面前。

口中带着几分焦急,慌忙劝道:“主子还请主子息怒,这事是奴婢的错。

奴婢口中发浑,说的是如今将军夫人那般容貌,那贾赦又是个好颜色的,恐怕未必会轻易放过夫人。”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邢夫人如今容貌的确是非常不错。可以说,是极其上等的颜色,纵然是比不上黛玉,却是有几分雍容华贵。

康眠雪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秀菊拉起来,口中埋怨:

“没事老跪什么呀,赶紧起来,又不怕地面上凉了?”

秀菊顺着康眠雪的力道起来,瞧着对方口嫌体正直的模,知晓主子那是心疼自己。

康眠雪长出了一口气,她带着些许烦躁,用力扇动着手中的扇子,口中有些无奈地说道:

“也许你说得对,恐怕那贾家未必会轻易地放开她。毕竟若是真的大厦将倾,贾家这帮人未必不会有些什警觉。如若是真的如此,恐怕邢夫人便是他们,用来牵制本宫的一根稻草。”

若是真的如此,确实有些麻烦。好在邢夫人不肯将解药服下,否则到时如若是邢夫人有孕,自己更是畏首畏尾,恐怕为孩子也要留下贾家一条活路。

康眠雪不知道的事情是,其实这个想法,早在贾母心中盘亘多日。

今日里,他坐在荣庆堂中,面目阴沉的思索。鸳鸯坐在小杌子上,手中举着一对美人锤,正给贾母捶腿。

贾母闭目养神好半天,突然说出一句话:“今儿是不是琏儿到扬州?”

正在专心捶腿的鸳鸯一听,心下也是略一盘算,他放松垂中的力道,轻声说道:

“老太太好记性,想来若是没什么大意外,就是今儿到。”

鸳鸯不敢多言,这半年来,贾母却是越发的阴晴不定,她作为贴身丫鬟,自然更加的谨小慎微。

贾母口中虽询问贾琏,鸳鸯心中清楚,对方真正想问的,乃是邢夫人。

贾母只说这一句话,一双眼睛,似闭非闭,只能从他偶尔抖动的睫毛处看出对方此时正在沉思。

“你说贾赦那孩子可怎么办 。我却是为他操碎了心,但凡他有一点上进,也不是今日之成色。而且想想邢氏,我就觉得心疼。如若是邢氏有个一儿半女,我又怎么会如今这般掣肘。”

贾母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烦躁。这事儿鸳鸯自然是心中门清,只是她却不敢多言,毕竟很多事情,并非是能够多说的。

尤其是实际上,鸳鸯对于邢夫人多有几分同情,对于贾赦此事之上,甚至有几分气恼。

这也使得她无意之间,有些话便偏向邢夫人,实在是大老爷太过分,纵然不喜夫人,又怎能坏了大太太的身子。

那邢家可也是堂堂官宦世家,哪里就真的比贾家低多少。不过是邢家外戚凋零,自己孩子本身又太年幼,才有些地方唯唯诺诺,若真的闹起来,事情如何还未尝可知。

偏偏老太太也不肯放过对方,竟是打算将邢夫人使劲儿的压榨。想到这里,鸳鸯竟有几分替对方不值。

“哎,我也不是那寻常人家喜欢做贱人的,可是先前老大媳妇儿实在是扶不上墙。她但凡能够有几分自强,我也不至于护不了她。”

贾母似真似假的叹息,如果说她真的心疼邢夫人也是未必。

如果说她一点对邢夫人无感,那倒也是假话。只是这份感情若是放在天平之上,却是远低于自己儿子的,更不要说被贾母放在眼中的贾家命脉。

贾母虽说已然经历多年的风雨,然而终究还是带着几分世家小姐的天真。

她此时想的,便只是想办法要拿捏住邢氏,以期让对方为她所用。可她未曾想到,在大厦将倾之下,谁又能保得了谁呢?

鸳鸯此时默默地听着,她深深知晓,现在的贾母并不需要别人说话,甚至希望别人安静。

贾母如今只是想梳理自己的思绪,不得不说,贾母这一份心思,可比贾赦等人大的太多。

她要的是贾家一脉繁荣,却不是一时的荣华。如若是可以,最好皇家之中要有着贾家的血脉,而这也是她仔细地培养四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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