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狂澜力挽

仲冬十五日,申酉,武伯的军队已在泽洛郡成功驻扎。

细雨如雾,笼罩着已经平静下来的街巷。

当众人都已熟睡,一位名为宫咸的文官还在屋中挑着夜灯,熟练地审阅着白天未完成的公文。正当他伸了个懒腰,想要去门口呼吸新鲜空气时,门外弥久不散的腐臭味却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真是残酷啊……”他望着门外的夜雨,感叹道。可是还没等他说完话,两名行踪诡异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

他们挑着似有若无的夜灯,在街巷中匆匆穿过。

“可疑,甚是可疑!”

宫咸连忙回屋,摇醒身旁的护卫,让他们去抓住那两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

那两名在夜雨中穿梭的男子只不过是普通的使者,论腿脚断然跑不过武艺高强的士兵。不一会,守卫便将他们抓回宫咸的屋中。

宫咸立马命守卫搜了这两个淋成落汤鸡的身,并没有什么发现什么可疑的密信和卷轴。

愣了半晌,宫咸露出笑意,夺走其中一名使者腰间白森森的匕首。

“鲸骨,看来是风伯的人。”宫咸走近夜灯,细细观察起这柄匕首,念道:“……郁将军接下来只需领军假意攻入都北城,与风伯军会合,再一举反攻,鲜于广云的位置就是你武伯的。”

总而言之,就是武伯你干的好啊,计划顺利实施云云。

宫咸读完匕首上印刻的文字后,无比错愕。他不敢相信以忠君自称的武伯竟然是风伯部落的高级卧底。他当即做了一个自认为无比英明的决策:命使者快马加鞭连夜将这把匕首送入定国皇宫。

“剩下的就交给鲜于陛下判断了。”宫咸擦去额头的冷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这名半夜办公的勤奋官员,还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将会改变整个神州的历史。

仲冬十六日,巳时,一名气喘吁吁,浑身淤泥的使者来到皇宫前,称有紧急消息要禀报鲜于陛下。

鲜于广云连忙召集了他。在不紧不慢地接过匕首后,他贯注地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此为宫咸的密报。”使者附加道。

“宫咸吗……”鲜于广云仔细地思索着这个名字。在他的印象中,宫咸是一名老实的臣子,认真负责,也不像是一个会陷害栽赃的人。而且这鲸骨材质的匕首也确实是风伯部落的特产,宫咸所言属实。

“郁武桀骜不驯,自恃功高,但是谋反篡位之二心应不会有。”鲜于广云命使者退下,也没有打算继续去追究这件事。

可是接下来,鲜于广云的疑心愈加深重。

午时,一名穿着端庄,风光满面的使者拜见鲜于广云。这名使者是武伯派来禀报战况的。

“陛下,现在战况甚佳,接下来只需大胆进攻都北城,风伯部落便可一举拿下,成就陛下神州大业!”

使者的禀报非常激昂,可是,武伯上报的战况恰好和匕首上的描述一致。

巧,这也太巧了。为什么武伯进攻的不是都西城、都东城,而偏偏是这个都北城呢?

其实这个道理对于武伯很好说通,因为劲敌解英在都北城,而此时正是一举解决解英的好时机。可是,武伯为了好面子,并没有将自己曾被一名十六岁的少年逼退的事禀报鲜于广云。因此当时的定国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解英这一号人物。

再者,武伯身隔京城千里,没法亲自和鲜于广云辩论,而这名报喜不报忧的使者也不明白其中的渊源,所以当鲜于广云问起时,他只得战战兢兢地默不出声。

鲜于广云莫名愤怒了,青筋在他的手上暴起。他抓起卷轴,狠狠地向这名风光使者的面庞上砸去。

使者不明所以,连忙磕头谢罪。

区区武伯,想要取代我鲜于氏族的位置?给了你三分颜色,就想独自开染坊?休想!

不久,鲜于广云的怒气化作了一声冷笑。

“既然战况甚佳,就让武伯先镇守泽洛郡七日,待军队整顿安定后再攻取都北城也不迟。”

“遵命。”使者应答后连忙退朝。

我倒要看看你武伯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鲜于广云回到王座,腹诽道。

申时,收到鲜于广云命令的武伯傻眼了。

他不明白为何圣上要浪费掉黄金的进攻时间,用整整七日来镇守泽洛郡。他疑惑又无奈地盯着面前的使者,最后只得选择默默遵守上级的旨意。

“糊涂啊,陛下糊涂啊。”郁武独自在军帐中哀叹。

泽洛郡的雨停了,一抹余霞悬挂在西方的天穹,映衬着镶着金边的落日。

郁武明白,打败解英的大好机会已经溜走。

“解英兄,咱们七日后再战。”郁武义愤填膺。

说罢,他攥起酒壶,饮得酣畅淋漓。

百里外,一同欣赏黄昏的还有解英。

他攀上都北城的城墙,望着远处静悄悄的泽洛郡,微笑在不经意间挂住了他的嘴角。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坚硬的胡茬格外扎手。虽然解英从泽洛郡铩羽而归,但是没有人因此小看了这位郡主。士兵们战败了,士气仍然高涨。回望着身后昂首挺胸的南宫劭,他明白这些领队仍然对他忠心耿耿。

武伯没有发起进攻,说明他的计谋已然得逞。

这一次的豪赌是解英的胜利,看似赢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但是就解英本人来说,他也承认未必有百分百的胜算。不过无论是心慌还是余悸,风伯部落狂澜总算被解英力挽。

接下来只需等待其他郡主的援兵。

“真是美景。”解英笑道,“南宫兄,看来武伯暂时不会打过来了。”

“拯救风伯部落的不愧是解大人。”南宫劭作揖道。

“不,风伯部落依仗的是你们,是士兵,是百姓。”

南宫劭仿佛没有听懂。

解英再次转头面向泽洛郡。

“郁武兄,咱们七日后再战。”

云飞雨散昏如晓,仲冬清风鸿影伴。金殿九重任凭高,少年羽扇意气茂。

——《解英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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