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因情生惑一股黑气缠缚周身

董双如今下落, 也是阮慈一桩心事,她和楚九郎有夫妻之缘,在燕山或许不会有太多危险, 但燕山那样的所在,楚九郎不过金丹修, 也很难说完全护得住她。唯一可堪告慰的, 便是感应中楚九郎和董双似乎都还活着,若是楚九郎死在阮慈在洲际发出的那一剑中,董双身阶下囚,留在燕山可是凶多吉少了。

阮慈自身感应告知桓长元,又问道,“桓师兄如今欲要行止?是南株洲去, 还是在中央洲历练一番,或是北上燕山,去寻双?”

中央洲陆如今风起云涌, 战端无日无之, 而且规模越来越大,金丹层面的厮杀已是常便饭,是元婴交手传来的灵压波动,在感应中也越来越频繁,这样的环境对金丹修士来说, 或许也有些过于危险,但桓长元却夷然无惧, 平静道,“剑修突破,往往在生死一瞬间,如我在南株洲, 固然得享太平,可又如能和中央洲这些高手切磋?我欲在中央洲多修炼一段时日,顺带也可寻找双,还要请阮道友多加照拂了。”

如今阮慈贵未来道祖,却依然不卑不亢,桓长元道途也算波折,一路行来也有落魄之时,但还和筑基时一样,言语不多而神态从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难堪。阮慈对说不上多亲近,情分自然是不如董双,只是微微一笑,道,“中央洲陆哪有什么切磋,只有生死之争。”

桓长元肃容道,“不错,我本已有所感觉,只是未有这般精到,多谢阮道友提点。”

想要在中央洲落脚,若是要走得顺些,非得依附阮慈不可,在阮慈也是举手之劳,当下便唤来从人,桓长元带到玉丛峰登记造册,领了客卿令牌,凭此令牌,便可在玉丛峰接取差事,在上清门庇护的下宗所在也可任意行走。自然,桓长元所有功绩,此都要分给阮慈一份,身上也会牢牢地打上紫虚天的痕迹,倘若从此便在中央洲陆修持,更在此地破境元婴,那么和阮慈的因缘,有一日或许比和师门的因缘还更厚上几分。

金丹之,已有资格培育己身羽翼,在门外亦已结交了一批气运深厚的友朋,在惊涛骇浪中各得机缘,或是因师门格外青眼,可以存身,或是靠着众人共同经历的险境中所得的感悟,脱颖而出,如今个个功行都是突飞猛进,暂无陨落之忧,但这也只是眼下而已,来不定哪一日便会因阮慈、因东华剑而陨落。桓长元前来依附,阮慈不至于拒绝,但又不禁想起大令主,又想到苏景行也令胡惠通修行替死秘,当日若她不能及时拔剑,还有人会陆续因她而死,不由也叹了口气。

桓长元暂还虑不到这些,便是阮慈说明,也是不以然。如今前路已明,却还不急着告辞,品了半盏香茗,方才问道,“阮道友是双失踪前所见最一人,依你之见,她……会希望我去寻她么?”

饶是修一颗通明剑心,此时也不由得略『露』一丝『迷』惘,阮慈见此,心中不由一动:“难道对双……”

若是如此,这桓长元情窦开得便有些晚了,阮慈想到董双在南株洲提起时,一副师兄不知时便会杀了我的态度,那时桓长元的确心中唯剑,想来是在从南株洲一路到此,在那空间通道中艰难跋涉时,因董双苦苦相求才保住『性』命,因此才对她生出了一丝异样情愫。

但董双欢喜么?阮慈却是不知了,不过她心地的确分纯善,从南株洲迢迢到此,百般护不说,且还设桓长元换来了结丹资粮。桓长元亦不避此点,道,“双师妹对我是有深恩的,若是按常理来说,似乎我也该设找到双,她的喜乐问个清楚,那楚九郎依附燕山,算计于你,双总要做个抉择,若她愿意随我上清门,来一路寻道往南株洲走去,那是最好,若她不愿,更情愿和楚九郎在一处,那我也不当勉强,自此分道扬镳也是了。”

是剑修,自然亲近东华剑,立场倾斜于阮慈乃是发乎天然,再说楚九郎所在的燕山,对玄修绝不友好,桓长元的选择是很自然的,这般处置也分妥当,但桓长元心中显然还有别的思虑,犹豫片刻,还是坦然说道,“但在我看来,双心中其实对那楚九郎颇有情意,只是楚九郎行事和她又分不同,倘若我不去寻还好,以阮道友所说,楚九郎依附太史令主,那是位元婴期的大真人,此次说不定便要乘着燕山这番风云激变晋升洞天,双要逃是逃不了的,若没得选,她心里反而安乐些,也不必有那些两难的思量。她和楚九郎本是双修,功行也不会耽误。”

“倘若我寻到了她,她便不得不直面内心,或许这情意便会让她痛苦,她随我走,又放不下楚九郎,双修功互相呼应,也甩不脱。若不随我走,又如面对自己呢?她本是个光风霁月的人,颇有几分清高,只怕那份难堪也不易受,便是留了下来,也会缠绵心魔,反而给们道侣之间,增添了口角呢。”

一向给人以剑外无物的印象,不料如今说起人心,竟也是丝缕分明,那剑心便犹如明镜一般,身旁人映照得纤毫毕现,甚么瑕疵都逃不过。不过桓长元也并无褒贬,只是冷静道来,阮慈也不由听得住了,暗叹所言不假,董双心底的确相当介意这点,倘若桓长元不去寻她也罢了,寻到了反而两难,且楚九郎又分好妒,见桓长元来寻,势必要和打一场,董双更尴尬难受了。

“此人禀赋然甚厚,倒不是一味修炼的剑呆子,来问我,也不无双分说辩解之意,倘若我心中对她有气,此时也能更体会些她的不易。”

阮慈心中对桓长元此举,自然也有些看,倒更高看一眼,因道,“你所想的,和我所虑也是一般。找也不是,不找又怕她发生误会,以我们这些亲友对她生怨,实则她也不知实情,又怎会迁怒呢?”

桓长元神『色』一松,旋又一笑,坦然道,“我一点小心思,阮道友蕙质兰心,原来早已看破。”

阮慈笑道,“我看穿的止这些?桓师兄,你若早些开窍,说不定现在便是美人在侧了,又哪有如今的风波呢?美人如花隔云端,她心中已有了人在,你想要细诉情思,只怕很难了。”

桓长元有一丝『迷』惘,喃喃道,“原来阮道友看来,我对双是有情意的么?”

阮慈笑而不语,桓长元倒也不羞涩,只是摇头道,“我自幼心中便只有剑道修行,直到筑基期,心中才仿佛有些情意浮现,仿佛天地中其余人,对我才有意义。此前所结识的任人,都只是我参悟大道的一部分而已。如此修行,到了筑基期,前进的脚步便逐渐放缓,好似这般修炼,越是往便越是难行。原来剑道也一样包含万物,我对万物一无所觉,所关心的只有自己,若是这般下去,道途自然越来越窄。”

“或许是因此,对间万物,也逐渐发生兴趣,其中便也包含了那一缕旖旎情思,但若说我思慕双、辗转狂,似乎也并非如此。她待我有恩,我便盼着她好,可欢喜一个人或许并非是这样简单。”

“此次得了令牌之,我想要多接些杀伐魔修的差事,一面是借此多少打探些双的踪迹、处境,二来,便是我想要借魔修之力,磨练心境,听闻魔修最善七情六欲之,我想若那个借此多品味些人间情致,倒也不失一件好事。”

虽然沾染人间情念,但剑心通明显然未失,对己身的映照评估,依旧是如此冷静,阮慈想到桓长元第一次见面便想收她做剑奴,心中也是一动,暗道,“此子灵觉的确敏锐,所言对我道途似乎也有指教,人间的爱恨情仇,若可分出化身一一体会,对我的修行应当也有极大裨益,只是金丹期还难以拟化分魂,中央洲甚至整个琅嬛周天,也没什么修士有这些闲情逸致,桓师兄的思路或是个办,可以不耽误修行的同时又体会到人间情念,但对来说非常行险,倘若被魔修在心中下子,来或许便是又一个魔奴。”

她婉言规劝几句,桓长元却并不在意,只道,“修道人只争朝夕,剑修每一剑刺出时,都要有身死道消的觉悟,借魔炼心固然行险,但也险不过中央洲如今处处可见的血肉战场。”

阮慈和交情有限,只能言尽于此,桓长元起身道别,她送到捉月崖边,道了珍,桓长元对她稽首一礼,转身望向天际白云,忽而又道,“我来此之前,本来深心内是不愿去见双的,只是虑及风评,还有些犹豫,可不知,现在我又想要见她一面了,甚至还想把她带来,情之一字,便是如此变幻莫测么?”

阮慈神识忽然一跳,感应中仿佛见到桓长元面上黑气一闪,有一陌生之力缠缚周身,开始缓缓燃烧护身灵炁,但定睛看去,桓长元又是安然无恙,刚才那一幕仿佛只是她的幻觉。心中不觉大奇,却也没有点破,桓长元送走,方才问道,“盼盼,你也瞧见了吗?”

王盼盼虽有猫身,但其实是半个虚数生物,能看见的东西很多,它卧在崖边一株大桃树上,『舔』着爪子含糊不清地道,“我瞧见了,也知道是什么,但却不能告诉你。”

阮慈很是费解,细思道,“盼盼知道却不能告诉我的……难道是金丹晋升元婴的关隘之一?”

她也不知自己突破元婴需不需要跨越关隘,或还是从意修取巧,着把稳,自然是不能再问。只好暂且收起好奇心,又和王盼盼商议道,“门外已有许多棋子,门内交好弟子,似乎仍是不够,说来同气连枝的,也只有容姐而已。月婴和芃芃有些香火情分,月婴还好说,乃是七星小筑弟子,本也和我们交好,芃芃却是欧阳真人门下,我筑基以前,她还送来念修功,也不知欧阳真人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此次我出关之,她可有送来什么口信么?”

王盼盼道,“如今谁不奉承你!你那些礼物堆山填海的,我可看不过来——”

话还没说完,只见空中一道白光破空而来,阮慈心弦也微微波动,仿佛有人在摩挲九霄同心佩上的纹路,她伸手一招,白光接到手中化玉简,笑道,“真人招我觐见,来再说罢。”

王盼盼冷笑道,“瞌睡给送枕头来了,你既然有意在棋局中落子,想来这一次又要给你交办什么恰到好处的差事,能让你和宗门诸多才俊,好生交际一番了。”

阮慈心中也做此想,只是不曾揭破,身化遁光,熟门熟路飞紫虚天中,直落入王真人院内,也不通报,便推门而入,笑道,“真人,你既了玉佩,如还发玉简过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只见屋内一站一坐,两个王真人同时举目望来,其中一名手中正持着玉佩,这两人气息相似却又不同,给她的感觉都极熟悉,明明都是王真人,却并非同气连枝的本体、化身关系,仿佛是独立的两个王真人同时出现,一时不由大讶然,停下了口中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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