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 潘家酒楼金翠莲

雷慕书和王胡两人上到潘家酒楼上,天虽未黑尽,酒楼已经掌灯,酒楼座位是那种开放格子间,一间一盏纸灯笼,十几二十个灯笼一起发光,算是亮如白昼了。

两人拣了个整洁阁儿坐下。雷慕书坐了主位,王胡相对坐了。

酒保自然认得郑屠,行礼问道:“大官人,打多少酒?”

雷慕书学了水浒中鲁达语气说道:“先打四角酒来。”

酒保又问:“惯常的菜蔬果品下酒?”说着话,也不等回答,早有伙计送了果品上来,酒保边布摆下果品边问:“大官人吃甚下饭?”

“问什么?但有的,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雷慕书终究把水浒中鲁达那句“这厮只顾来聒噪”生生憋进肚中,未敢顺嘴出口。

酒保下去,不一刻,烫酒上来,下口肉食又摆了一桌子。

可惜王胡却无梁山好汉气概,不似史进和李忠,酒肉上来便吃便喝便是,只在那里客气谦让,“东家,太多了,太多了,如何吃的尽?”

雷慕书自被雷横秋雨天午饭桌上赶出家门,一觉醒来穿越了千年,人催事赶,着急忙慌,连惊带吓,其实21世纪的那顿午饭也没吃几口,早餐的牛奶包子早就消化殆尽,满桌酒肉在前,食指大动,已经开吃了。

王胡愣了一下,“东家如此饥饿?”

雷慕书自觉失态,停住了嘴说道:“真饿了,这半天忙的。”说着话,端起了酒杯,“来,王胡,我敬你一杯酒。”

慌得王胡忙忙站起身,“东家,这如何使得!我敬您才是。“

雷慕书被他客气的焦躁,摆了摆手,“坐下,坐下说话,不要客气如此,以后咱们是兄弟了。”

王胡坐下,兀自客气,“东家我敬您!先干为敬!“说着话一口把酒闷了,向雷慕书照了下酒杯,又说道:“东家您这半天有点奇怪。”

雷慕书不敢接王胡话头,看酒保经过,叫住了问道:“小二,你家有唱曲的吗?”

酒保停住脚步答道:“回大官人的话,您问的巧,前些天从东京新来了一个,唱的还行,叫来您听听?”

雷慕书心中突突直跳,在那里寻思,“东京来的?天啊,不会是金翠莲吧?!”

酒保见他迟疑,又说道:“先前的乔姐儿也在唱,只最近不常来,大官人实在要听她,小的着人去请?”

雷慕书自不会去关心乔姐儿,吩咐道:“就让这个东京来的唱吧!她是不是姓金?”

酒保高兴一笑,“嘿嘿,大官人听说她了?正是姓金,东京大地方来的,一家三口投亲不遇,沦落卖唱,也是可怜,不过人长得不错,曲儿唱的也着实不错,大官人一听便知。”说完了,酒保下去。

雷慕书闻听潘家酒楼唱曲的果然姓金,又自东京来,亦喜亦忧,喜的是郑屠还没认识金翠莲,他还有时间腾挪;忧的是金翠莲正卖唱度日,往事不可更改,必须要有一个郑屠被鲁智深打死,自己怎么才能不做郑屠呢?

不多时,一只鸭腿未啃完,酒保领了两个人到了桌前。酒保对走在前面的十八九岁妇人说道:“这是郑大官人,渭州城东南西北四关厢有四间肉铺,向来的慈悲人,你父女好好伺候了,有你们好处。“说完,转身走了。

那妇人深深道了三个万福,身后跟着的一个五十多岁老儿也行礼相见了。

雷慕书仔细看去,妇人也就是占着青春年少,自有点少女春色,说多么漂亮却是不能,蓬松秀发上插一枝青玉簪子,芊芊细腰系着红罗裙子,素白的旧衫子,弓鞋里穿着双黄袜子。愁眉泪眼,目光闪躲不敢看人。

还是那老儿递上了一个纸折子,说道:“大官人,您老请点唱。”

雷慕书那里会点唱,装作模样看了一眼,顺手递给了王胡,“王兄弟,你点一个。”

王胡一个小伙计,也没有点过,诚实说道:“大官人,俺那里会?俺识那几个字,还看不懂这本子。”

雷慕书接过折子,转手又递还了金老头,说道:“先莫唱,老先生坐下说话,您贵姓啊?”

正准备听吩咐坐下的金老头见问,又站住了,躬身答道:“大官人,不敢称贵,小老儿贱姓金,在家行二。这是小女,叫做翠莲,还望大官人照顾则个。“

雷慕书让金翠莲也坐了,问道:“你们父女吃了饭没?没吃就吃点,我请客。“

金翠莲低着头说:“回大官人,这酒楼掌柜人好,刚才送了两个烧饼于奴家,奴家吃过了。“

“两个烧饼当得啥事。”雷慕书说完随即高了声喊道:“酒保来!”

酒保跑来,“大官人甚事,他父女您不中意?”

“取两副碗筷来,人是要先吃饭的!”

酒保明白,旋即送了碗筷来,又嘱咐老金二道:“金老,您老人家好好伺候大官人,大官人慈悲人,有你们好处。“

金家父女一同站起谢了酒保,重又坐下,金翠莲捧了酒壶又站起,帮雷慕书把酒斟满了,顺手又帮王胡斟满了,问王胡说:“这位官人,尊称上下?”

王胡大剌剌坐着,倒也不敢自称官人,但也没否认,答道:“你不用忙俺这里,伺候大官人也就是了。”

雷慕书懒得搭理这些虚套,但也注意了王胡说话口吻,为免再给他奇怪观感,也不敢口称我了,开口对金翠莲说道:“他姓王,王胡,是俺新认的兄弟,姑娘你坐着,咱们聊聊罢了,谁也无须伺候谁。”

一桌子余下三人自然不接受他“谁也无须侍候谁”的说辞,但大官人自谦,不好反驳,诺诺而已。

金翠莲说:“大官人要聊些甚,奴家不才,自小跟着父亲也识得几个字,看过几本书,虽不敢与人谈文说史,官人们讲话,奴家听则是听得懂的。”

雷慕书只要知道眼前金翠莲是不是就是金翠莲,自然不会去谈文说史,问道:“酒保说你父女自东京来投亲不遇,才沦落到这里卖唱,是也不是?”

唱曲人家为了生存,也是他们自小洗练,天生的会寻金主攀势力。金翠莲见眼前郑大官人不听曲儿,又是请吃饭又是盘问来历,芳心中早就暗喜,寻思道:“还是父亲明见,以奴家中人之才貌,东京大都城不是我等吃饭地方,小地方倒有意外之喜。这不到渭州才几天,大官人就来了,可惜是个杀猪的,怕是不通文墨。不管了!且看看再说,父亲常说,只要认识了一个大官人,自会认识许多大官人。“

金翠莲见问,拿出本事,努力红了眼圈,抬头说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确是东京人士,有个姨母在这渭州,因母亲想念妹子,父亲带奴家母女来渭州看望姨母,谁知姨母搬移南京去了。母亲路途劳累加思念妹子,径自病倒了,延医抓药,途费都已花尽。没计奈何,奴家父女只好来这酒楼赶座子,每日得些钱,一来为母亲治病,二来也好积攒些盘缠往南京去,盼我母亲姐妹团聚。’“

雷慕书于电视上书中早就知道这套说辞,不为所动,倒是王胡人善,可怜起金家父女,说道:“可怜,可怜,人最怕就是病于路途了。”

此时王胡穿着一身高档衣服,金翠莲当他也是官人一个,听闻王胡帮她说话,站起来深深道了一个万福,更咽道:“奴家这里谢过王大官人了,劳您可怜奴家一家。”

金老儿很会来事,劝他女儿道:“孩儿,你喝杯酒润润嗓子,抹去眼泪就唱个喜庆曲子吧!让咱家的苦事扰了两位官人酒兴,倒是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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