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章赵员外(一)

生,和死,这话题太过沉重。

雷慕书看见翠红的倔强样子,故意笑了起来,“哈哈,咱聊这些干啥?咱们都是长命百岁的人。”随之转向了王武,正要问出“你是不是听说五台山和尚周围多易容高手才跑了来,因为你是要饭来的,所以遇到了你师父鬼手黎?”忽听得前面喧哗起来,很多人都在向一个人请安,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大概是怕被请安的人听不见。

“员外,小人给您请安了。”

“大官人,您老人家安康。”

“赵员外,您这是去谢家酒楼吃饭?”

“员外,刘家庄刘能他四弟刘匠给您请安了,俺这里也代大哥向您请安了。”

听话听音,赵员外大概不认识刘能的四弟刘匠,只认识刘能。这个刘匠果然是能工巧匠家庭,聪明的紧。

甚至有一个无耻的家伙当街借起钱来,喊道:“赵大员外,大善人,俺是南关鸡鸭坊的朱五四。俺妹子死了男人,年纪轻轻长的又俊,只是没钱过日月,您借她十两银子吧!”

雷慕书三人抬头一看,赵大员外果然威风,骑一只高头大马,马后跟着两个伴当,一个架着一笼鸟,一个提着一根棒。

看来赵员外是个爱刺枪使棒又爱玩的。

赵员外三人一马也不搭理身边问候他们的人,仰头挺胸,压着路中央顾盼而行。

雷慕书三人对望一眼,知道正主儿来了。不约而同都挺了挺腰板,雷慕书在前,王武翠红并排在后。

“啪嗒”,雷慕书打开了手中的名贵湘竹折扇,也在路中央,摇着扇子施施然走了上去。

世人敬衣冠!雷慕书做了些日子郑大官人,天天有人奉承,自然也有了点大官人派头,如今他又剃去了杀猪的胡子,换了嵌金挂玉的精美衣服,再经过了王武这个易容高手的精心装扮,大官人的派头更足。

两边的闲人见了,虽然并不认识眼前大官人是谁,也已经怯心顿起。再见了官人身后还有两个下人跟着,俊的那个抱一柄宝剑,丑的那个背一副文房四宝袋,他们的主人看着倒像是个便服的年轻文官,又像是哪一家显宦的贵公子,好大的派头。

众闲人脚掌忽然不听使唤起来,纷纷自动后退,让出了路中央。

闲人们只见官人脾气很大,指着当街借钱的家伙就骂了起来,“呔!你这家伙,怎如此不知廉耻,朗朗乾坤,有你这么往外送妹子的吗?”

凡无耻的家伙天然地都硬嘴。

那闲汉见了雷慕书气势,虽然心中也害怕,还是强打精神喊了起来,“你谁啊!敢来管赵大官人的闲事。”

雷慕书有丐帮在身后,还能怕了赵大官人,更不可能怕闲汉,喝道:“国有四维,礼义廉耻。你无廉耻,天下人俱可管得。莫说什么赵大官人,赵官家来了,他也不能言雷某人一声不是!”

最后一句很大胆,要是明清两朝,估计看热闹的人群顷刻间就会跑个精光,吓的!宋朝有名的善待读书人,没有那么可怕,但当街喊出“不怕赵官家”,也就是不怕皇帝,还把自己姓雷喊出来,也堪称惊世骇俗了。皇帝发怒,可以杀尽天下姓雷人的。

“吁。”赵员外勒住了马。

那闲汉被吓的瞠目结舌,但还是不甘心认输,他转向了赵员外,“大官人,他,他,他......”

赵员外果然是个大善人,维护乡亲,也聪明的很,扬起马鞭就朝闲汉抽了过去,“他,他,你他妈他什么他,还不快给我滚!”

闲汉挨了一鞭一滚,围观的人见不是事,恐怕灾祸临头,迅疾也都跑了。有几个胆大的忍不住好奇,停在了远处观望。

赵员外骗腿下马,先抱拳施礼,“雷公子有礼。乡野闲汉胡言乱语,理他作甚!”

雷慕书收起怒气,也还了礼,问道:“赵员外?”

“赵友千。敢问先生上下?先生外乡人吧?请教仙居何处?”

“不敢,不敢,渭州雷慕书是也。小生这里赔罪则个。”

赵友千和雷慕书毕竟不同,他是几辈子的富贵人家,贵人语迟。见雷慕书赔罪,正要客气,还未张嘴,雷慕书继续又说:“但是赵员外,看您行装定然是本地耆老,怎能容得刚才那无耻之徒乱俗伤风?若是人人学他,成何世界?圣教何在?”

赵员外心下不以为然,虽然他刚才没有搭理朱五四,其实是记在了心里的,本打算日后要去看一眼那小寡妇,不一定就收用,施舍几两银子是必然的。见了雷慕书指手画脚来质问,心中暗骂,“哪里来的野驴,有本事你去问赵官家啊!你看看当今皇帝怎么伤风败俗的,却来质问一个生活无着的小寡妇。”

偷骂自偷骂,世面很乱,赵员外深知做一个富人并不容易,向来不愿意多生事端,于是脸上堆起了笑,“雷公子来五台山进香的吧?”

“昂,赵员外怎么知道?”

“哈哈哈。雷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山险民穷,出不了先生这样的贵公子。如果出现了一定是外地来礼佛求法游学的,好猜的很。至于刚才那无耻之徒往外送妹子,只是穷而无计罢了,谈不上是什么奸恶之徒。都是赵某人的错,赵某好名声,平时爱布施,盼着人家赞我一声乐善好施,惹得他当街求我,让先生见笑了。”

宋朝重文章,雷慕书本来打算辩论一番,以北宋之后的文章折服赵员外的,倒是没想到赵员外竟是这么一个人,不由地愕然问道:“真的?”

赵员外又笑,“嘿嘿,当然是真的,雁门县谁都知道赵友千贪慕虚名,乱花银子。”

“这可不是虚名,这是善莫大焉。阿弥陀佛,您一个大富翁看得见穷人穷而无计,小生不如,莽撞之处,还望担当,这里赔罪了。”

说着话,雷慕书半弯腰深施一礼,他知道这是古代文人的最高礼仪,“赵员外能否前面谢家酒楼一叙,小生略备薄酒,算做赔礼。”

“也好,反正我正打算去看看老谢头呢!”

老谢头谢不了当然早就得到了手下飞报,已经迎在了店门口,看见赵员外和雷慕书联袂走来,哈哈大笑,“哈哈哈,老赵,被人教训了吧?”

雷慕书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谢掌柜,是我被教训了,羞愧至极。借你宝地摆场赔罪酒可行,您也来做个见证。”

“那没个不行的,雷老弟。”赵员外已经把雷公子换成了雷老弟说道:“老谢头这老家伙人如其名,他帮人做了好事,人家本来要感谢他,可是事后一想,他妈的这中间他也占了便宜呀!我为什么要谢他?所以人家叫他谢不了。这家伙也是无耻,干脆弃了本名用了这个。这桌酒他是一定要收钱的,老弟小心他多收你见证费。这家伙奸商来的,你不用谢他。”

“老赵你又来胡说,在商言商,哪有什么奸商不奸商。我坐着陪你们吃饭不耽误功夫啊!我的功夫不值钱啊!再说了,雷公子这种贵客还能在乎银子了?”

“不在乎,不在乎。”雷慕书说:“银子能办的事都是容易事,像赵员外能看见穷困人的‘穷而无计’之处才不容易。”

三人坐定,酒席是因为朱五四卖妹子而起,免不了说些民生艰难,有人卖儿卖女卖妻卖妹子,天下可怜人真多。雷慕书又奉承了赵员外几句侠义心肠,乐善好施。

最后还是谢不了扯上了正题,问了一句,“雷公子从渭州来,不知你们渭州世风如何?有没有朱五四兄妹这种人,穷而无计,不思劳作,一门心思攀附富翁做妾做小的?”  19483/1081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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