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为了活着

转眼间,这已是几天的功夫,当时差点就嗝屁了的逃荒少年现在却是活气了许多。

就连袁叔这个壮硕的大汉都羡慕的感叹:年轻人,总是扛造的,前天还跟霜打茄子一样,今天就生龙活虎了。

车厢内的锦衣公子寡言少语,却总会冷戳戳的说上句:“一个人吃了我们两人的口粮,肚子里塞满了,手里还要攥着,现在把肚皮撑大,没了我们,看你怎么活!”俨然一副抠门地主家公子的姿态。

但着实不是锦衣公子抠门儿!至少锦衣公子在意的并不是那几顿吃食。

之前少年听到这话还会觉的不好意思,确实被饿怕了,见到吃的就跟没命鬼一样。现在还是跟没命鬼一样,熟络了则渐渐开始厚实着脸皮以憨笑应对了。

吃的多归吃的多,但也在路遇陡坡需要帮忙推车时,也绝不含糊,有力出力,总是也卖力尽力几分,毕竟,吃拿都是人家的!

在这满眼风雪的鬼地方,逃荒少年既没有去处,刚好主仆二人能管他饱腹,也未有逐赶之意,他也就跟随着二人踏上这条迎风踏雪的上山之路。一路上推推车,牵牵马,虽是出不了多少力气但算不算是白吃白喝!

少年这一道跟随,也有几天的脚程。从茫茫雪原的孤独马车,到进入秦川雪脉,攀上太白峰,与斑斑点点的行人马车默契的交汇合流,见到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

追风逐雪,前程本就苦闷,已使形形色色的赶路人都埋头前行,少有言语。既是能听到旁人琐碎声迹,大多也都是些琐碎的对这无尽风雪的抱怨!除此之外,太白雪道上也就仅剩寒风啸叫,飞雪掠耳了。

逃荒少年自称是鲁地密州郡人士,家中遭了几年旱灾,饥荒连天,为了活命就走上了逃荒的路。

来秦川讨生计就像个笑话,还恰巧出现在袁叔和锦衣公子为了避众而特意选择的一条少有人知的小道上,也是惹起主仆二人不小的猜忌。袁叔算是个江湖人,行走江湖吗,总需要谨慎一些的。

好在袁叔和锦衣公子的担忧很快就打消了。

因为在少年晕厥的当夜,袁叔就给他摸过骨,确定他并非身怀武艺之人,才没有处处提防于他。

要说袁叔和锦衣公子哥儿为什么会如此顾忌。

那得从那架的车说起。

若是眼尖之人必会发现,就在锦衣公子乘坐的马车上,隐约可见有数不清的刀剑痕迹。也许是马车材质优良,也或许是刀剑的目标并非在于马车而是驾车或者乘车的人,使得马车上的刀剑划痕糟乱却不是太过明显。但这些刀剑痕迹,又怎会是这一路平安无事的写照!

袁叔和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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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二人这一路而来的也并不太平!而并非江湖人的逃荒少年自是不懂也看不透这些!

车厢内的锦衣公子哥儿少言少语,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总让人觉的不像是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袁叔却健谈的很,和逃荒少年一路上都有说有笑,谈天说地的消磨着山路上迎风踏雪的苦闷时光,也算是让逃荒少年将孤寂一人时不曾能与人耳语的苦闷宣泄了出来。

起初,少年还是特别拘谨的,只有袁叔说着他在听。

袁叔说着说着,逃荒少年听着听着便也就打消了拘谨,一点点熟络了。

逃荒少年有个颇有寓意的名字。

姓张,名叫剑怀。

袁叔猜测的说他家的这个张氏,祖上应该是源于清河张氏的一支旁系。

至于“剑怀”这个名字,听少年说是家里拿积攒半年的鸡蛋跟村里的一个老秀才求的。

“剑怀,剑怀!侠心在怀!”

袁叔的念叨跟当初逃荒路上遇到的那个老头儿如出一辙。

出身普通农家孩子的少年,自是不懂给他取名字的老秀才腹中怀有的墨水。

张剑怀早年丧父,逃荒路上她的娘亲也没了。失亲之痛像天塌一般击垮了这个少年,但更讽刺的是,就在他娘亲离开之际,却告诉他,他并非亲生,而是个弃婴的身世!

这也是张剑怀当时措手不及的,本以为失去了亲人,却不曾想自始至终都没有亲人,以至于不情愿相信和跪送这个算不算是亲人他都不知道的人离世时的不知哭笑。

娘亲临终时说他的名字是因为捡到他的时候,有一柄的宝剑横压在襁褓中的他的身上,让他啼哭不止,也是因此才让路经的双亲抱回了他,老秀才灵机一动便有了这个名字。

可能因为这名字对于一个乡野小娃来说太过厚重,平凡命数的他根本承受不住,以至克父,克母。才有了现如今这般悲苦遭遇的草贱之命。

而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在一路闲聊中被提及名字后,他斩钉截铁的说他叫张剑怀。是密州郡,四慕容的张姓,而并非是什么袁叔口中清河张氏的旁支。

其实他也并不懂袁叔说的什么天下张姓出清河的话,他只知道那是他自懂事以来便就叫做家的地方!是唯一有过亲人的地方!他怎敢忘记。

张剑怀这份坚定来自那天被雪埋在树下奄奄一息的时候,在口中含着那块跟石头一样硬的馒头的时候。命悬一线时他想到的也是儿时骑在那个父亲的肩头,手里拿着那个母亲的烙饼的画面。

而今却连生而即有的姓氏都成奢望了。

对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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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没有少骂过老天爷。

可骂累了也就一笑了之了,他也明白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就像曾经有个老头儿说的一句,梦里有之醒时无呀!

袁叔与锦衣公子是主仆关系。

两人来自江左的一个萧姓世家大族,仅是这种大世家的出身便就有着许多透不开的故事。

车内的公子哥儿叫萧寒,名字配得上这作怪的风雪和对于外人肃冷的性情。

萧寒便是这个大世家里的少主,袁叔即是他的仆从也是他练武修行路上的老师。

听袁叔说,这座山叫太白峰,峰顶有个很厉害的门派,叫太白剑派。主仆两人便是奔太白门派而来。

上山之前袁叔给过他一包干粮,并告诉他一直往南,这些吃食足够他抵达雪脉南面的北淮城镇,在那里讨个生计应该不成问题。当然他若是不愿,也可随他们一起去太白峰顶上的太白剑派看上一看,再做打算。只是袁叔顾虑这山凶雪恶的,少年才活泛起来,真要走在这举步维艰的雪路上,袁叔真怕他吃不住,到时候上山不成反而惹上些羁绊,不过现在看来袁叔的顾虑是多余的了,现在的少年只要有馒头在,他都能踩着雪花飞起来。

张剑怀并不知道袁叔说的太白剑派是什么。

或许是想要尽力报答那一粥之恩,又或许是害怕了独自一人面对着风雪,他拒绝了那包干粮,选择跟随着主仆二人上山而行。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锦衣公子有好吃好住的家业,有清福不享,干嘛要拔川涉水跑来这八百里秦川上吃苦受罪?可话说回来,要没这脑袋不好使的公子哥,他怕是早就被埋在雪里了,成雪疙瘩了。

最后还是袁叔给了他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风雪削割的太白山道上,一个驾着马车的魁梧大汉,看着一个满脸全是冻裂伤痕独自一人来到这非人之地的少年,又扫向身边的那些个,沉默不语,闷头赶路的人,轻描淡写的说着:他们有些人只是一腔热血,有人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也有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的可怜人。

这是那夜一碗一碗给他递上热粥的佩刀大汉一路上少有的感叹,却让他感觉此时的他并不是那般“魁梧”。为了活着的可怜人自是现在的自己,毕竟他才是真正的要饭的,可是这想更好活着的可怜人呢?又是谁?

寒风冽冽,雪凶路险,雪道上行影颤颤,像极了逃荒路上的奔波场景,虽看上去人人衣食无虑,可若真为了肚子,谁还顶风冒雪来这遭这份罪。

以现在满脑子都为肚子的他,又怎会想的明白?想不明白便不在纠缠,毕竟心思还得放在脚下难行的山路之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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