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这是要天下伐齐了么?(一)

秦王稷是我的老熟人了,我出仕的起点就是陪访秦国。

当年他只有二十五岁,现在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大叔了;我当年二十不足,现在也是奔三的年龄。他还是那一撇小胡子,脸上多了皱纹;我也蓄起了须,虽然不算三络长须,倒也还不算丑。

两人相见,座分尊卑,我坐在他下手。

“狐子别来无恙。”秦王变得深沉了不少,目光中含着坚韧。

我知道这是一位雄主,虽然孝公用商鞅奠定了秦国争霸的基础,但直到他用了范雎,秦国才真正踏上一统天下的霸图。

“不敢当大王垂问,”我缓缓回礼道,“有赖祖宗,残身尚且得过。大王无恙乎?太后无恙乎?”

“尚过得去。”秦王稷突然笑道,“这话由狐子问来,真是让寡人有些感叹人世变幻,岁月难堪,终究天道有常非凡俗之子所能勘测啊!”

你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得这么文青?喔,是的,你家上郡被人砍了一半,前些日子还被邻居们堵在门口骂。我虽不能体会,但我能理解。

说起来我也算是大大改变了赵国的悲催程度,依照我记忆中的历史,在秦国称帝前后,抢了赵国十几座城池。

而现在,赵国反过来抢了秦国一个县。

“当年误伤了任子,心中不安,本望想阵前赔礼,结果白起手快,唉。”我叹了口气,“人生短短几十秋,相逢相遇,岂非天意欤?何必杀来杀去呢?”

你要文青哥就陪你,怕毛线!

秦王被我小小震慑了一下,道:“天下弭兵方是王道,可叹当今王道不兴啊。”

“大王是说齐国灭宋的事么?”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宋国乃是子商之后,三恪之一,千年香火一朝而断,田齐氏实在太过分了!”秦王稷愤愤道,“狐子,追根溯源,秦赵本为同室兄弟,起于商后室,如今岂不是天意让兄弟之邦外御其辱?”

秦赵都是嬴姓,真正的兄弟之邦,世代侍奉商后室。不过要说起家却是周穆王封造父于赵城,所以才姓赵氏。秦王现在乱攀乱认,看来是实在找不到攻略中国的借口。

秦国为什么这么着急东进呢?没听说他们国内有什么问题呀。

“大王是想直接出兵齐国么?”我直截了当问道。

“正是!”秦王果然是陕西汉子,豪爽道,“齐国做出这种事,是将天下诸侯不放在眼里!”

敢请教:您和他一起称帝也不问问我赵国的意见,算是怎么回事呢?

我微微点头,道:“的确如此,灭人宗嗣不祥,齐王利令智昏了。”

“赵国会与我秦国一起出兵吧?”秦王迫切地看着我。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如此大事,即便寡君也不能一言以决。”我笑道。

“天下谁人不知,赵国国事皆由先生,何以见欺?”秦王一脸不满道。

“非也。”我摇了摇头,“我国大事由重臣合议,交由寡君决断。世人以为我狐婴位高权重,实则不然。”

“真是荒唐,”秦王往前凑了凑身,“先生这般英才,若是在我秦国,当可一掌国政!即便连寡人也不会干涉。诚如当年孝公之用商鞅也!”

如此明目张胆挖墙脚是不好的!

我笑道:“婴之才逊于商君百倍,岂敢行商君之事?自古圣王兼听而明,****偏听而暗。婴岂敢致寡君于****之地?”

秦王不知道领悟到了什么,木然而起,肃容拜道:“先生有教寡人矣!”

“不敢。”我只得做出惶恐的样子回身拜倒。

“若以先生所见,齐国当伐否?”秦王问道。

“若是以秦一国伐齐,不可。”我道。

“为何?”

“齐是霸者之国,其遗势未衰,秦国以西陲之国伐东镇之国,路途遥远,兵马疲惫,粮草耗费,多忌而少宜,恐怕徒劳无功。故而为大王计,不可。”这些劣势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我直说出来只是让他更为信任我罢了。

“以先生看,如何可伐?”

“举天下之兵,伐齐。”我道。

“天下之兵?”秦王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燕国与齐国有国仇。”我道,“故而燕国肯定会合秦伐齐。”

秦王点了点头。

“韩魏摇摆于齐秦之间,又贪宋地。如果大王许以好处,明以利害,这两国也必然与秦国一起伐齐。”我道。

“正是。”

“楚国日夜所想不过是齐国淮北之地,若是大王不打算占据淮北,那么楚国甲兵可待。”我道。

“如此,便真是天下伐齐了!那么赵国呢?”秦王最在意的果然还是赵国。

赵国的国际地位放在那里,谁敢说这么大的动静不知会赵国?尤其是秦国、燕国和魏国,他们如果要去打齐国,国内势必空虚,到时候赵国大军很可能端了他们的老窝。

秦国可能压力还不大,因为白起打上郡带的都是重装步兵。燕国可是实打实知道赵国的骑兵威力,虽然没有亲自体验过,不过最近赵奢北伐匈奴,茫茫草原哀嚎遍野,全都是赵国武功的体现。

太原郡的预备役将全国各地的壮丁整乡整乡地拉过来操练一番,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扩大了内需,也增进了赵人的军事素养和作战能力。甚至选拔出了一批不错的好苗子,国家给钱帮他们雇工,让他们进武学学习,三年之后毕业为士官,在各部队服役。

雁门郡的兵马一直虎视眈眈,就指望跟秦国开战,大干一场。

不过,时机还不到。

“婴以为,赵国可以支援列国粮草,但是不能出兵。”我道。

“这是为何!”

“唉,”我叹气道,“我国的直道还没有铺设完成,耗时耗力,恐怕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正天下之义了。”

以邯郸为中心,南北直道从漳水到代郡。东西直道也已经从邯郸造到了晋阳。

这些可不是我吃饱了撑的弄出来的,而是实打实提高国家战略能力的工作。这些路不是老诸侯们以为的那种小路,而是勘探、铲平、铺设砾石作为路基,然后上面铺设石子和砂浆,两侧拥有排水沟的真正的硬质路面。

虽然跟古罗马的石板路不能比,但是这种路的成本要低很多。有了这种路之后,我的自行车才算有了改进的必要,四轮车也才出现在了赵国大地上。

现在的四轮车虽然没有功课转弯的技术难管,但是已经用于矿山和农田的短途接驳上,运载力上去不小。只要这东西好用,时间久了必然有人会想办法扩展它。尤其是矿场,已经开始用铁轨运输了。虽然是人力和畜力的老型号,但绝对不会就此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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