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了整整一夜,此时依然在下着,不见其呈现雨过天晴的征兆,反而是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西岐城的上空,在无人的雨里有着两道流光腾空而起,渐渐地飞远了。
青烟雨雾中,无言撑着一柄素色的油纸伞站在这条青石砖铺就的西岐主路上久久望着那远去的流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秋雨本无是是非非,奈何沾染了腥臭的戾气,也变得这般的难闻了。”
独自喃喃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见他的素鞋踏进了前方的水洼之中,缓缓向着那敞开着的西岐城门走去,无论路途坎坷,他都淡然直前,平等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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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的大雨里,顿丘的上空御剑而行着无数的白衣修士,仗剑淋雨,各个神色肃然认真,一场大战即将要展开了。
脚下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顿丘之地上,站满了形形色色的妖族,他们的神色嚣张跋扈,尽显得意,不屑的瞧着那些个白衣修士。
就在对峙迟迟不见战斗之际,在空中的那群白衣修士的身前出现了三道身影,两男一女。
这三道身影,分别是就是妖见窟紫浮兰,以及五兽子陆棕陆夏兄妹。
在昨夜的战局分析之中,天剑仙宗叶倾天派了他们作为此次的先锋,毕竟奇无单令他们吞下俗称的‘听话丹’这件事,叶倾天是知道的。
在他们三人身后的大部分白衣修士里,也仅有那么一些个天剑仙宗的外门弟子,但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子弟。
天剑仙宗一家独大,三宗会盟之后更是势力大增,故此小门小派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成为这场捍卫黎民百姓,斩除妖邪的先锋。
相对于人类修士这方对战局如此部署,妖族这边更是直接,亦是先锋小族,因为在他们的目的中,人类修士并非是正题,还轮不到真正的王牌大军。
这是一场自封神以来,史无前例的妖族入侵的战争,势头不小。
随着远处三声哨箭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打破了秋雨的悲凉,妖见窟紫浮兰紧皱眉头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双手呈爪,握着两团紫色火焰,化作了一道流光直坠妖群。
陆棕陆夏紧随其后,下一瞬便听得身后数百的白衣修士的齐声大喝。
三四百的流光从天而降,各色阵法,各路剑气,甚至比这雨水都要密集。
脚下的妖族之中,各族族长振臂高呼,不知是谁人扬声大喝了一句:
“开吃!”
声音未落,便被一声声兴奋的狂吼遮住了音色。
妖气滔天而起,化作流光冲天而去。
鲜血在雨中洒落,顿丘之地再次染在了腥红的血色之中。
妖族亢奋,修士肃然。
雷声轰鸣,白电惊魂,声声惨叫响彻了整个世间,华丽剑阵层出不穷,各色流光相撞,血染山河。
顿丘之地的东面有一山林,在这山林间密密麻麻的还在陆陆续续的集结这各路的妖族人马。
而就在这片山林的上空,静静的悬停着十一道身影,除却其中一妖身上妖气极弱之外,其余十妖皆是妖气冲天,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狮王项义手持方天画戟,身后火色的披风不受雨水的浸湿,仍在秋风中飘摇。
他一马当先,站在最前,目露沉色,静静的看着远处那场正发生在顿丘之地上空的腥风之战。
在其身后,有着三道身影并排观战,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见得倚帝山狙如迁移的三人,他们三人合称凌云三子。
棕黄明袍的男子单手持着一柄闪闪发亮的长剑,其名上官光彦,其手中长剑便是凌云器——破晓黎明剑。
在上官左侧悬停而立着的修长身影,目如鹰眼,其名百里伊恨,其手中握着的那柄闪着黑曜石光泽的长弓便是凌云器——天落长弓。
在上官右侧悬停而立着的血色长袍身影,正带着不削的表情瞧着远处的山头,他名为呼延晓磊,其手中握着的一柄狼牙棒,牙似沾血,棒含血腥,这便是他的凌云器——血怒牙。
凌云三子合则天昏地暗,分则脚踏星河。
而在凌云三子之后的便是一袭黄袍,双目似箭的化长风,以及凤鸣琴声悠扬的红衣小小。此时凤鸣琴并无奏起,但却火凤缭绕。化长风手中的剑微微泛着血色的红芒,手中的运天珠更是闪烁着碧绿色的幽光。
在他们二人身后站着的,则是正把玩着手中那柄无量小锤起劲的虞震虎。
再之后则是手撑玄甲星落盘的麻衣妖相辰星子,以及手握九霄云雷杖的韩洪海和持着混元盾的胖子玄子荣。
唯一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就是这最后一道身影,是十年。
他纤长的手指撑着一朵寒铁莲花,面色沉重,略显尴尬。
他是唯一一个与此阵容不符其实力的后辈儿,此时的他就在想着,若是自己的干娘依旧是凌云十二妖将,那么此时被称作白娘子的她,会站在何处呢。
随着战况的逐渐演变激烈,妖族好似率先的败下阵来,落了下峰。
狮王项义朝着那处紫火正旺的身影凌然一指,沉声道:
“射下她!”
声音未落便听得身后的百里伊恨浅浅一笑,而后妖气化箭,搭在了黝黑弓身的天落长弓之上。
搭箭拉弦,弓成半月之际,他问道:
“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项义没有看他,直言道:
“随你。”
百里伊恨轻蔑一笑,已成半月的弓缓缓成了月牙,正值松手之际,十年突然开口提醒道:
“这距那处足有二十里远,不拉满弦的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好奇的眼光微微侧首看向了他。
百里伊恨更是轻蔑的一哼,手指一松。
只听得一声如惊雷般的破空之音响起了那么一瞬,下一刻便见得那紫火燃烧旺烈之处,一道身影瞬间失了力,坠落而下。
见得此情此景,十年深深咽了口唾液,再看那些正看着他的眼眸,他感觉到了一种自取其辱的无地自容。
随后对着他们尴尬的歉然一笑。
众人的视线集体又转移到了战斗之处,随着紫浮兰的坠落,以及陆棕陆夏匆匆去救之后,白衣修士们失去了最强的战力,士气上也瞬间瓦解,毕竟紫浮兰可是三宗之一妖见窟的窟主。
也因此巨变,妖族迎来了逆风翻盘的机会。
白衣修士溃散,妖族贪婪吃了饱,见他们朝着山头逃去,有的妖欲要追去,可是却被一道诺大的结界给挡了下来。
百十个妖集体妖气轰击,可是却迟迟不见那结界有任何的松动破裂。
上官光彦见此状,微微抬起了手中的破晓黎明剑,不削道:
“看我一剑斩碎了它。”
可是正当他欲要挥斩而下时,狮王项义的方天画戟突然挡下了他的落剑。
上官光彦眉头一皱,“狮王这是何意?”
项义收回了方天画戟,沉声道:
“距中秋月圆还有四日,此时逼来仙门还为时过早。”
“狮王不会是怕了吧?”呼延晓磊挑眉道:
“哪怕现在逼来仙门又能怎样,不过多一日少一日的光景罢了,我们还能怕了他们?”
项义摇了摇头,肃然道:
“白帝之命,不能违背。”
听得他用白帝之名来压下这话,呼延晓磊赶忙闭上了嘴。
仿佛是看到了他的无奈,上官光彦话锋一转,指了指不远处的十年问项义:
“那小子是如何得到白娘子凌云花钿的?”
话语中满满的瞧不起,十年虽然听出了这话中之音,可是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自知还是不说话的好。
“那是白帝的决定,我也不知。”项义不再去看已经结束了的战争,转过了身,对着正低着头无地自容的十年提醒道:
“暗鸦的小少爷,你也看到了。这是一场不容置疑白帝决策的战斗,是需要赌上性命的战斗,你若敢有辱凌云十二之名,便休怪战斗之中,吾等凌云将不去救你。因为在我们的心中,你还不配凌云妖将之名。”
十年的自尊心在这一刻都被彻底的打碎了,似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一般,但他虽心中有怒意,但是脸上还是笑呵呵道:
“我会证明自己的!”
项义重重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麻衣妖相,道:
“妖相可有提前推演天命?”
辰星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
“自然有。推天算命,此番封尘策妖,乃天命所归,必然可成。届时妖族命运将不受仙门万妖律册的约束,重建妖庭,震,吾帝雄风!”
项义重重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突然的沉声大喝,扬声道:
“你们都听到了吧!此乃天命所归,必然可成!我等妖族力挽尊严之日即将到来,还望诸位尽心尽力,震,妖族雄风,护,吾帝之名!”
声音沉沉,自大雨之中迅速扩散,浩荡缠绵,入了脚下山林中每一位妖族之妖的耳中。
霎时间,呼声震天,士气高涨。
玄子荣稍稍靠近了辰星子,附耳问道:
“你倒是学会了骗人?”
辰星子摇了摇头,轻声道:
“这就是战争,需要的不是天命如何,而是正需要这份气势!”
玄子荣扶了扶小肚腩,轻声又问:
“你赌谁能活下来?”
辰星子浅浅一笑,淡然道:
“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