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026

谢韶筠走了很小一会儿神。

当初为什么要死,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只依稀记得,仿佛不是她一定要死,而是所有人都在逼她,走上那条叫她做小人的道路。

是他们不好。

后腰抵上门锁尖锐的棱角,不锈钢门有点冰,谢韶筠维持着抽人的姿势,这一巴掌没有落下去。

冗长的一段沉默,池漪眼睛闭着,睫毛没有颤抖了,安静地等待几分钟,仿佛已经习惯无疾而终等待,桃花眼缓缓撑开。

这个时候,谢韶筠后背已经被抵得有些疼了,扬起的手落到池漪肩头,掌住池漪两侧肩膀把她撑离自己。

池漪没有反抗,任由谢韶筠将她推开,她们没有对视,是谢韶筠先开口问池漪:“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池漪没有回答,外面风声很大,房间里的窗户被风吹开,冷风对着池漪湿掉后背猛灌,把丝质的衬衣吹得鼓起来。

谢韶筠看了她一眼,认为池漪不会回答了,所以她对池漪说再见,然后退出门外,并把池漪房间的门关上了。

谢韶筠这天晚上,给谢藏星打去三通电话。

响铃第四声时,被接起来。

“谢藏星在洗澡。”对面人说:“方便告知姓名,稍后我叫她回拨。”

谢韶筠起初没有多想,把自己姓名报给了对方。

随后“砰”地一声手机落地。

不多时,谢韶筠听见谢藏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对刚才接听电话的人说:“达美?”

“你不认真。”谢藏星的声音里有十分明显的哑意。

谢韶筠心情复杂,把这通电话挂断了。

她认为母胎单身多年的成年女人正常需求不应当被打断,尤其达美痴恋已婚学姐多年,这个年龄能遇到谢藏星挺好的一件事情。

只是如果,她们今晚稍微节制一下,就更好了。

谢韶筠决定稍晚一点问问谢藏星,能不能把池漪交给她。

毕竟谢韶筠的确无能为力,她不是专业心理医生,无法明白池漪反常行为。

池漪说过,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谢藏星过来,才可以制止池漪轻生。

谢韶筠是这样想的。

手机电量告罄,谢韶筠把它放到床头柜旁充电。

谢韶筠想不通池漪反常,便没有想了,头歪到枕头上,熟悉的灵魂抽离感接踵而至。

再次醒来,房间里光线明亮,视野可及,茶棕色的真皮沙发,豪华客厅,十分庞大的书桌。

客厅外有一个巨大露台,可以看见科伦坡临海的海景。

随着主人走动,谢韶筠从镜面里看见自己目前的样子—她再次回到骷髅头项链里,被挂在池漪的脖颈上。

避开池漪脖颈稍显尖锐的两块锁骨,躺好了,谢韶筠没有像上次那样开口说话。

这段时间里,池漪来回往返

于酒店套房之间,谢韶筠惊讶发现池漪现在住的套房不是刚才谢韶筠为她办理的那间,虽然同样为海景房。

这间套房配备有厨房、客厅、卧室。

面积与家里虽然不能比,但比之刚才谢韶筠带池漪去的那间商务套房宽敞、舒适、居家。

谢韶筠在心里啧声,头回知道池漪对居住环境有如此之高的需求。

外面在下雨,池漪一通电话结束。

王秘敲门进来,厚厚一沓文件是助理拿着的,王秘手中拎有两份餐具,以及一些食材。

谢韶筠确信池漪应该十分忙碌,但她把电话放下来,绕过书桌,拎起食材,走入厨房。

头顶石钟显示下午六点,池漪的用餐时间通常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

谢韶筠实在想不通,池漪为什么要自己做饭。

黑色流理台面上,烟机开着。

池漪穿着真丝睡衣,从蔬菜蓝拿出两颗鸡蛋磕破了,丢锅里,所以热油溅射,落到了她的手指上。

谢韶筠看到池漪被热油溅射的地方很快变得通红,长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透明水泡。

池漪好像一点没有觉得做饭委屈了她这双签合同的手,做饭姿势不太熟练,鸡蛋煎的有些焦。

青菜盐放多了,基围虾没有去虾线。

三菜一汤花去整整一小时,这在池漪高效理念里,是从来不会出现的事情。

池漪以往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睿智的管理者不需要把时间花费在不擅长的事情上,而是让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比如她跟谢韶筠结婚,两人都不会烹饪,又不愿意别人打扰。

池漪花钱雇佣了临时阿姨,后者曾经是五星级酒店最厉害的大厨,因为报酬丰厚,阿姨成了她们随叫随到□□的做饭阿姨。

谢韶筠以前会抱怨两句,她们没有共同的事情可以在一起做,家里没有烟火。但因为谢韶筠自己也不太擅长烹饪。

且讨厌油烟,抱怨次数不多。

大部分时间是认可池漪做法的,闲暇做饭兴许为乐趣,如果晚餐变成池漪这种厨艺烹饪,谢韶筠认为完全有必要出去吃,或者专门请厨师跟在身边。

到这里,她都没有弄清楚池漪为什么会忽然改变观念。

直到饭菜摆放到餐桌上,池漪沥干手,仔细把两人份的餐具热水消毒,她到厨房盛了两碗米饭出来,分出餐具摆放到餐桌对面的位置。

池漪用的饭菜不算多,好像没什么胃口,不过每一样菜她会先尝一口,觉得好吃,便会给对面餐盘里多夹几筷,不好吃的,池漪自己也不会吃。

一顿晚餐结束,池漪开始收拾碗筷了。

随着她低头,谢韶筠从池漪脖颈滑出来,悬在半空,谢韶筠听见池漪轻声叹气说:“这周只剩今天有空了。”

“”

池漪平直的看着餐桌对面,她说“谢韶筠”:“下回别这样了,好吗?别说“我认出你来”这种气话。”

空气里的谢

韶筠没有回应池漪。

骷髅头里的谢韶筠微微仰了头,看见池漪无比认真在与空气交流,随后对着空气挤出了一点赔罪的笑弧。

谢韶筠没什么进步的想,这感觉可真够糟糕的。

临时保洁过来把碗筷收走,并在池漪的要求下换了桌布。

保洁打开门离开,池漪跟着走出去,在走廊里站了一小会儿,确认走廊里再也找不到白天遇到的、有温热呼吸、神态眉眼无一处不像谢韶筠的人存在痕迹后。

她把门关上,回到书桌旁,没有立即工作。

手机拿出来,在屏幕上轻点几下,随后播放出一条视频。

这条视频谢韶筠看过,是刚才咖啡厅内林淡给谢韶筠看过的那个视频。

谢韶筠不明白池漪为什么工作期间也要打开这则刮心的视频。

心底产生很小的疑惑,不是应该睡前看吗?

虽然很想开口问,但因为不想再跟池漪聊到以前的那些事情,谢韶筠决定不在骷髅头里与池漪对话。

随后谢韶筠看见,灯下,池漪神色如常掀开笔记本电脑翻盖,手边放着一杯咖啡,进入到工作状态。

手机竖起来,靠着笔筒放。

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影响池漪的办公效率。池漪也没有很频繁去看视频,只是在工作间隙,偶尔看一眼,或者听听里面的声音。

视频重复播放三小时后,池漪工作结束,她没有去拿手机,改为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本日记本。

很厚一本,上了锁,谢韶筠辨认出来,这是她之前物归原主的那一本。

池漪没有一页页翻开,直接到空白页。

笔记寥寥。

“上午十点南城飞科伦坡航班,十五点零八分落地,落地后有导游来接,她说自己叫谢韶筠。”

池漪写完这一段,皱了皱眉,又用签字笔将之划掉。

握住的笔尖悬停在空白的纸张上,打了六个沉默的点。

随后在笔记最后,写到:“决定看海的第二天,我好像能感知到四季回来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谢韶筠,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看到你。”

池漪做过很多梦,有踩在烂泥里,身体下限,被淤泥淹没的窒息死亡梦境,也有落日黄昏,被遗弃在鸥鸟孤鸣的荒岛里……还有撕扯不出一道口子的粘稠黑夜。

谢藏星说,那是她心里状况最写实的状态。

这些所有荒诞离奇痛苦的梦境里,没有任何一场关于谢韶筠的梦。

在决定看海的两天,她遇到了有关谢韶筠的幻觉。

池漪要很努力,才能按捺住自己不要向任何人求证幻象是否为真实,也不要轻易放她离开。

但好运不会降临在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身上。

池漪为自己追根究底感到难过,尽管很想说服自己,那就是幻觉。

但刚才碰触过,对方有温度、有呼吸,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会十八

种小语种,身份是谢倾城的妹妹,她所有神态都与谢韶筠相似,只有一点不好,她不是自己精神疾病幻想出来的谢韶筠。

不能牵手,不能喜欢,也不能靠近。

池漪搁下钢笔,把骷髅头项链取下来,盯着它发了会儿呆,随后问:“她是假的,你呢?”

没有得到回应,池漪也没有继续等,若无其事去浴室洗澡,换一套新的真丝睡衣。

她没什么睡意躺到床上,没有喝谢藏星给她开的任何一种治疗疾病的药物,把项链摆在枕头旁边,点开一个被剪辑过,视频里只有谢韶筠一个人出现的视频画面。

池漪握住它,放在耳边,反反复复听。

“给我让个座。”

……

“樱木花道”

……

最后一句是“脑癌。”

池漪后半夜天快亮时,才合上眼。

听到她呼吸稳定下来,谢韶筠转动骷髅头,跳到持续反复播放的视频面前,尝试着在手机屏幕前滚了很多下,将视频关闭。

由于滚来滚去,身体失去平衡,谢韶筠被迫摔到池漪枕头上,贴着她冰凉的脸颊,无法动弹。

手机屏幕亮着灯光,不完全投射在池漪侧脸。

她睡眠质量并不好,眼睑下有淡淡乌青,但因为皮肤色泽是不健康的冷白色,并不算明显。

鼻梁没有谢韶筠高,唇形没有谢韶筠好看,有点单薄,是寡情的长相。

唯一特点唇色是粉色的,呼出来的呼吸温热,她说教时,喜欢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以前如果她持续不断用这两片极柔软的粉色嘴唇张张合合摧残自己耳朵。

谢韶筠会吻她,扣住她的手指,把池漪后脑勺压入枕头里,用嘴唇封住她的嘴唇,然后叫她发出深而喘的喘息。

现在池漪安静下来,睡前看视频,记笔记,还能做饭,似乎同时减少了很多说教的时间,谢韶筠又感到,这所有的一切,都糟糕透顶。

饱受摧残地与池漪睡了一晚,谢韶筠白天也没有回去。

池漪下楼吃早餐,用餐时,尝到一口较为好吃的冰淇淋甜点,离开时,池漪交代服务员打包一份,王秘拎在手中。

早上九点,约定出行时间到了。

池漪不让王秘跟着,她背着文件包,左手提笔记本电脑,右手是刚才打包的甜品。

上车后,池漪幻视一圈,问司机导游不来吗?

司机说,导游不来,因为她朋友给她请了,说今天身体不舒服。

池漪说:“哦。”

“知道了。”

随后一路,池漪都没有在说话。

她没有追问谢韶筠为什么不过来,或者主动从司机口中获得更多能够佐证谢韶筠本人身份的信息。

池漪叫司机先回去。

她坐上当地大巴,目的地是谢韶筠曾经去过的西南部海湾,那是科伦坡比较繁华的港口区

巴士人多,

?[(,

这叫池漪很不舒适,她皱着眉,下一站,面无表情走下车。

有两位西装男士,期期艾艾小跑跟着池漪,要电话号码,池漪没有拒绝,把死去前妻的电话号码给他们了。

的士到了,她矮身进入车内,身后年轻男士举着话筒,叫住她:“打不通。”

池漪停下脚步,回头对他们说:“嗯,我也打不通。”

谢韶筠在骷髅头里,冷笑。记起来她去死的那一天,有两位小妹妹问她要电话号码,谢韶筠把池漪的号码给她们了。

池漪有样学样,谢韶筠认为她在报复。

昨天风雨过境,今天天气很好。

池漪只有一个人行走,背着很大的公文包,走到海边,太阳很晒,无风,她没有戴墨镜,金丝边眼镜不能抵抗住紫外线。

所以眼睛始终是眯起来的,难以将视线聚焦在某一个点上。

池漪与周围游玩的旅客都不同,没有观赏海景兴致,拿出手机,比照谢韶筠在INS上p出来的海洋照片,来回走动选取谢韶筠当时拍摄位置。

港湾面积大,寻找照片拍摄地需要不断转换角度,一个小时后。

池漪在靠近沙滩,一排繁茂树荫蔽日的棕榈树下,找到了谢韶筠当年所在的地址。

池漪停下脚步,跟当地人租沙滩椅,太阳伞,东西支起来,人便不动了。

她没有更靠近海洋,也没有拍照,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一沓文件放在手边,怪诞而荒谬地坐在沙滩椅上,处理公务。

骷髅头的视角里,谢韶筠看见池漪很专心在看文件,她应该很忙,跟王秘打电话时,谢韶筠得知,这是池漪最忙碌的时间,因为海米股权转让就在最近两天。

池漪电话很密,有王秘、合作商,还有池漪父母的。

那些密密麻麻的电话里,谢韶筠竟然还从池漪的电话里听见一通谢藏星的。

“池漪,需要我来斯里兰卡陪你看海吗?”

池漪不答反问:“林淡找过你。”

她好像很笃定,谢藏星没有否认,作为口碑极佳的心理医生,她技巧性避开了池漪反客为主的带话套路。

“不全是因为林淡。”谢藏星说:“家里小妹这几年脾气不好,担心招待不周。”

池漪反驳了谢藏星的话,开口说:“她脾气没有不好。”

“你跟她第一天见面,已经判断出她是一位脾气尚算不错的人了吗?”谢藏星徐徐问她。

池漪承认:“是。”

“听林淡描述,谢韶筠跟你前妻同名且长相酷似,遇到她,会令你产生幻觉吗?”谢藏星语气算温和,但问出来的问题是池漪不想回答的内容。

电脑里正下载一份文件,等待文件打开途中,池漪想了想,对谢藏星说:“不知道。”

“池漪,我很担心,能跟我具体聊聊?”

池漪想了想,虽然并不想开口说这些事

情,

“,

我选择性听从一部分。最近一年很少去墓地,把属于她的东西收起来。前天是她祭日,我等到凌晨,下山时,听见她在叫我……”

“她是指?”谢藏星问。

池漪答:“我前妻。”

“从那天回来后,你就开始产生幻觉了?”

“可以这么说。”池漪说。

“第一次跟谢好运见面,你有什么感觉。”

池漪撒谎了,她说:“震惊。”

其实没有震惊,只有惊喜,希望这个幻觉可以持久一些。

尽管昨晚已经确定不是幻觉了,人性下等,如果没有这个电话,池漪还会继续下意识催眠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多看一眼。

池漪自然不会告诉谢藏星这些,捡着无关痛痒的事情,听起来诚实可靠的对她叙述一遍。

谢藏星听完,建议池漪不要继续跟谢韶筠见面了。

并且叫池漪回国,接受咨询,进行药物干预。

“你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小妹。”池漪问。

“都担心。”谢藏星直言不讳道:“池漪,介意换我过来陪你看海吗?”

“没有必要。”池漪拒绝她:“谢韶筠去世后,是我亲自抱她火葬,对此我有清醒认知。我不会把你妹妹认成她,即使死后存在灵魂,谢韶筠的灵魂也不会选择留在这个位面,因为她是……”

池漪止住话头,后面无论谢藏星怎样用言语艺术追问池漪,池漪回答都滴水不漏。

谢藏星只能叹气:“你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

池漪说谢医生,“我本身也不想配合你啊。”

“我小妹以前不叫谢韶筠,我妈生下她,一连三胎得女,她最小,受宠程度可想而知,所以给她起名谢好运。她一出生,谢橙公司上市,爸妈忙,她便被我和谢倾城带着,三四岁,小小的一团,奶声奶气叫姐姐,陪我们上学,会常常蹲学校窗口等我们放学。

谢倾城脾气暴躁,我心眼多,使坏联合起来逗她,给她扎各种各样的发辫,朝她脸上盖口红印,她只会瞪圆眼睛骂我们,不会真生气。后来长大有能耐跟我们分庭抗礼了,就很难逗。”

“因为不爱事事计较,她其实是我们家心眼最少的孩子,大家都很疼她,不缺钱缺爱,喜欢的东西很多很杂,家里人都无条件支持。所以,她一个艺术家遇事不爽,可以随心所欲跟人怒怼三来回。”

谢藏星对池漪说:“跟你说那么多,是想告诉你,池漪,我小妹从小到大,性格直来直去,但不娇纵,拥有很强的同理心。所以你懂吗?即使她跟你前妻相貌相似,姓名相同,但她不是你前妻,你不能把她带到你沉重的感情里。”

池漪明白谢藏星的意思,她没有接话,把电话挂断了。

随后又面色如常接了好几通工作方面的电话。

池漪这一天里,没有去看涨潮和落潮,谢韶筠担心她轻生的

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她情绪稳定同工作团队把股权售卖最终的合同敲定下来后,看着长长的海岸线发了短暂一会儿的呆。

这天晚上,池漪把骷髅头项链取下来,放在书房,去洗澡这段时间里,笔记本电脑没有关。

所以谢韶筠滚动着骷髅头,看见了池漪刚刚写下的日记。

都是一些只言片语的工作安排,今日行程时间表,遇到的人或者事。

直到日记最后,池漪写道:“梦该醒了。”

谢韶筠回去是第三天,早上八点。

这一回离魂时间持续很久,有两天,惊动了谢家人。

睁开眼这天,谢韶筠在医院留观。

冯钱钱从芝加哥连夜飞机过来,垂着眼皮给谢韶筠剥橘子,她把所有白丝线去掉后,黄橙橙橘子出来。

谢韶筠伸手去要,冯钱钱只分给了她一半。

谢韶筠瞄她,敢怒不敢言说妈:“你偏心眼”

头被冯钱钱用橘子皮打歪了,谢韶筠趴在枕头边冲她笑。

冯钱钱说“你妈本来就偏心。”

时髦的羊毛卷用大发夹卡着,转过头,把剩下另一半橘子塞给谢藏星。

谢藏星接到自己手里,尝了一块,叫谢韶筠少吃,这橘子酸。

随后同冯钱钱贫嘴:“妈当然最公平了,别听小妹胡说八道。如果确实挺想体验偏心,建议把谢小三下半年分红,分给我跟大姐。”

谢藏星明里暗里要捞妹妹钱。

谢韶筠掀开眼皮,怜悯地看她一眼:“二姐,我劝你对我好一些,否则你未来跟达美组建家庭,地位堪忧。”

这句话带来的信息重点在谢藏星恋爱了,冯钱钱把火力转移,积威深重瞪向谢藏星:“恋爱了?几时的事情?”

谢藏星圆滑叫妈,支支吾吾说:“别听小妹瞎说,埋汰人。”

后面半小时,冯钱钱嘴皮没动两下,谢藏星乖乖把认识达美的日期都详细讲述一遍。

谢韶筠笑得合不拢嘴。

病房是双人间,旁边病床布帘关着,应当刚才在睡觉。

谢韶筠之前没醒,还没来得及见着人,听冯钱钱说,这位教授的丈夫跟谢橙颇有渊源,按祖上三代数,应是远亲,很远的那一种,由于所在的城市不同,之前一直没有联系过。

谢韶筠昨天住院,两位同龄的母亲说上话,又同时华国人,便格外亲切。

这边母女三人说着话,旁边老太太忍不住拉开床头帘。

搭腔,满眼羡慕说:“夫人跟女儿关系真好。”

闻言冯钱钱转过头,笑吟吟对旁边教授说:“叫你见笑了,是她们优秀孝顺,个顶个省心、出落的合我心意。”

谢韶筠起初以为隔壁病床老太太年龄大,因为她请了保姆伺候。

女儿跟老公应在国内,她自己跟团来斯里兰卡旅游,结果腿摔断了,便滞留在医院。

“小妹,跟

你冯阿姨打声招呼。”冯钱钱示意谢韶筠叫人。

谢韶筠应声扭过头,

??[,

围着丝巾,半边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目光对上。

十秒后,她看见对方慈爱的笑容凝固到唇角,泪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蓄积到眼眶内。

对方戴了黑框高度眼睛,镜片很快被不间断的深呼,蒙上一层白蒙蒙的雾。

谢韶筠挪开视线,朝嘴巴里丢入一瓣橘子,酸到了牙齿。

所以她没什么礼貌,也没有喊对方阿姨,懒洋洋打了声哈切:“你好,谢韶筠。”

“啊?”

“啊。”

手里的梳子没抓住,咚一声掉到床下,她缓缓偏过头,视线定格到谢韶筠脸上,无知觉又“啊。”了一声,只能发出以此简单的音节。

过了一会儿,脸上出现惊慌,她伸手去拉抽屉,手背磕到了床头柜,没有搭理,只是焦急的在桌肚内寻找镇定类药,皲裂的手剧烈颤抖,七八只药瓶被她毫无章法在手掌滚来滚去。

保姆出去了,冯钱钱察觉到不对,便上前问她,“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忙叫医生吗?”

冯慈念眼睛变得又酸又涨,双眼通红,视线越过冯钱钱肩头,用颤抖的手,指着谢韶筠。

嗓音仿佛干枯的树枝摩擦地面,嘶哑说:“夫人,她……”

冯慈念用手指着谢韶筠问:“她是你的?”

冯钱钱精明地察觉到一丝不对,扭身谨慎挡到谢韶筠面前,介绍道:“是我女儿,谢韶筠,怎么呢吗?”

“我女儿——”泪液从冯慈念眼眶掉下来,她说话有些断续,通红着眼睛,捂紧嘴巴,深吸气:“我女儿也叫谢韶筠。”

冯慈念问冯钱钱:“是不是认错了,谢韶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

病房里,冯钱钱表情一刹黑了,安静几秒。

“冯教授,您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女儿我肯定不能认错,我们家夫妻霸道,别人认她们做干女儿都是不同意的。”

冯钱钱气到了,斩钉截铁说完。见冯慈念仍讨人厌盯着谢韶筠,她拉下脸,摁响床头铃,给冯慈念叫了精神科医生。

并生气的拉上布帘。

谢韶筠抬起头看见她妈抿着唇瓣,给谢橙发短信,讥讽道:“头次见,以为对方是书香门第,没想到,好啊,看着闺女好看、听话、乖巧,竟胡说八道要跟我抢女儿。”

谢韶筠被逗笑了,把酸橘子喂到冯钱钱嘴边:“妈。”

她说:“吃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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