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杀戮盛宴
郭嘉和默军骑士纷纷摔落的那一刻，郎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自多年前收留那支心怀叵测的中原叛军以来，他在日逐王的授意下，模仿这支曾经让匈奴感受到绝望的军队建立了眼前的战鼓营，其中军士皆是各部落的精锐之士。
自成军以来，在这支军队面前落马的骑士，没有一个活口，在郎战看来，眼前这个骁勇异常的少年，已经被判了死刑。
他戏谑地望着不远处转回头的蒙恬兄弟，还有他们那些正在前赴后继撞向人墙骑兵，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落下坐骑，郎战心中说不出的快活。
“原以为是场大战，却不想就要这样轻易结束了。”是啊，若是按照郎战的猜测发展下去，郭嘉一死，默军骑兵崩溃后，大局就此定下，匈奴在此处战场已经不胜而胜了。
“倒是父王那边，沙尔汗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双方各自藏了后手不动，数万人决战，哪怕都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思，这场本该持续十天左右的大战，最多被压缩到五天时间才能决出胜负，这边结束后，我是该直接驰援父王，还是……”
郎战这边正思索呢，却被一阵惊呼吵到了思绪，定睛一看，那身后负伤又落入人群的少年，竟然还没死！
准确的说，郭嘉不只没死，反而越战越勇了。xuqi.org 海豹小说网
围困郭嘉的战鼓手们，以圆阵突进，方寸之间，郭嘉主手上的长兵刃无法动弹，只能反手挥动乌兹钢刀迎敌，时不时抬起长枪的枪杆抵挡一下从刁钻角度出现的攻击。
不多时，郭嘉身上的墨甲就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如此坚固的铠甲都要碎裂了，那铠甲下的身子所受的内伤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可是郭嘉偏生一言不发，只咬牙奋战，他知道，一旦他出声叫惨，默军战士们只会更加着急，被敌人寻到可乘之机。
哗啦！
一声甲胄磕碰之声响起，郭嘉的铠甲，在敌人不住的攻势下，碎裂一地，内衬的白色里衣，也被鲜血染成了红黑相间之色。
战鼓手在付出了五条人命的代价下，终于卸下了郭嘉最大的依仗，他们默默后退几步，猎手的本能告诉他们，没了依靠的郭嘉，要在死前进行最后的爆发了。
郭嘉冷笑一声，却没有搭理这些将他视为鱼肉的敌人，而是远远望向大阵所在，低声呢喃起来:“不用猜都知道，你一定在骂我蠢，嘿嘿，没办法，这样大规模的仗，任谁第一次打都要变成蠢货的。”
血衣被褪下，郭嘉轻轻用衣服擦掉了伤口上沾着的沙子，然后将衣服撕成布条，把乌兹钢刀捆在了左手上，右手握住长枪，扭了扭脖子，“骑着马的时候，怎么都感觉像是在打仗，现在虽然被围了，反倒是像在斗殴。打仗时个人武技改变不了战局，可是斗殴的话，武技还是挺管用的。”
言毕，郭嘉的身子在沙地上横移五步，一名战鼓手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身首异处，周围的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在战鼓手们惊呼的同时，默军骑兵们发出了放肆的大笑，他们也和郭嘉一样被挑落坐骑，陷入了绝境，可是一个个脸上没有任何惧怕，反而是一种匈奴人不能理解的残忍的笑容。
唯一还在马背上的蒙恬此时脸色难看，但不是郎战想象中的惊惧害怕，而是一种不甘和愤恨。战士们带着亢奋的眼神看向蒙恬，蒙恬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卸甲！”
郭嘉曾有明令，大战之时，不得卸甲，违令者剥夺所有军功，可是到了目前的境地，蒙恬已经别无选择，因为眼下，这些坚固的铠甲已经不是保护着默军的护身符，而是限制他们发挥的封印。
在听到蒙恬命令后，人堆中的蒙毅第一个解开了自己的战甲，出生于秦国的齐人蒙毅，骨子里更像是土生土长的秦人，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讨厌被铠甲束缚。
哗啦啦，铠甲摔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响起，默军战士们一个个赤着上身，将武器绑在手上，用敌人的血在脸上涂抹出凌乱的纹饰，然后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秦风！
诗经中，最为雄壮的一首，正被这群老秦士卒，用最慷慨的声音唱出来。
郎战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刚刚这群战士在铠甲的保护下，纷纷折戟于战鼓营前，为何卸甲后的他们，反而全面压着自己的精锐打！
一名战鼓手看着眼前还是个孩子的蒙毅，狠狠砸下了手中的鼓锤，这一锤砸中，即使是骆驼也得当场毙命，可是蒙毅没有躲闪，反而一个箭步冲向前去，在战鼓手的鼓锤挥下之前，钻到了他的面前，还不等他反应，手中的战刀就捅穿了这名战士的身子。
如此还不算完，已经失去再战之力的武士，还是被蒙毅斩下首级，鲜血喷射在蒙毅脸颊，让这个原本稚嫩的少年显得如此阴森可怖。
别处的默军战士也一般无二，失去了战甲的保护，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嗜血杀戮本能又觉醒了，利落地躲开了敌人的攻击，然后一击毙命，在杀死敌人后，偏偏又以最残忍的方式对待其尸体，宣泄自己的暴躁情绪。
郎战呆住了，原本以为精锐无比的战鼓手们，在卸下伪装的默军战士面前，宛若泥胎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更可怕的是，那个被围困的少年首领郭嘉，已经用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围困着他的所有战鼓手宰杀干净了。
浑身被敌人的鲜血覆盖的郭嘉，拖着长枪，缓步走向郎战，“指挥千军，战场机变，我不如你，可是斗殴血拼，有谁是我的对手！”说到这里，郭嘉半低着的头缓缓抬起。
“有谁！是我的对手！”
血污满脸的郭嘉怒吼着发出这句声音，郎战身下的宝马仿佛闻到了猛虎的气息，竟然当场失禁，四条马蹄不住颤抖，连带着马背上的郎战都抖动了起来，此时的郎战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在颤抖还是被战马带着抖动起来。
郭嘉一步步靠近着，郎战额头的汗水已经止不住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跑，跑了的话，即使躲开眼前这个杀神一般的少年，也躲不过日逐王那残忍的刑法，更何况，他真的能从郭嘉手中逃脱吗？
嘣！
宝雕弓弓弦轻颤，郎战接连射出了五箭，箭箭指向郭嘉的眉心，郎战自己都没发现，他下意识地不想要看到郭嘉的眼睛，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仿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郎战，死亡是如此接近。
叮！叮！叮！叮！叮！
郭嘉单手挥动乌兹钢刀，将五支箭矢全部劈开两半，最近的一支箭矢在从中分开后，贴着郭嘉的脸颊划过，破开一道血痕，即使如此，郭嘉仍然连头都没有歪一下。
看着郭嘉越靠越近，郎战强行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从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短箭。
咻！
又是一箭射来，郭嘉这次没有没有托大，微微侧头，迅捷远超长箭的短箭从郭嘉耳畔擦过，割断郭嘉一缕发丝。
郎战丢下了手中华贵的宝雕弓，不是他不想再射，而是郭嘉与他的距离，已经不允许他再开弓了。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郭嘉越靠越近，哗！拖在地上的长枪带上一阵沙幕，直奔郎战杀来，沙子飞向战马的眼睛，战马没有骆驼那般长睫毛，加之又被郭嘉身上的气势所摄，忘了眨眼躲避，任凭沙子冲向自己的眼睛，不多时流下了血泪，竟被这一阵沙幕冲瞎了眼睛。
马背上的郎战也好不狼狈，一手挥刀抵挡郭嘉的长枪，一手抬起遮挡在脸部防止沙子进去眼睛。
铛！
兵刃交击，郭嘉的刺杀被抵挡住了，可是他没有收枪的意思，反而让手里的枪顺着郎战挥刀时的力气下落，从战马的脖颈处略过。
嘭！
战马甚至连一声嘶鸣都未曾发出，就倒毙当场，还没放下遮挡在眼前手臂的郎战，稀里糊涂的就随着战马落地。
不过郎战毕竟不是俗手，在感应到战马带着自己侧翻的时候，他没有选择与战马较劲，人力在此时怎么压得过轰然倒地的战马，他一面撤开手臂观察形势，一面飞速顺着战马落下的放下躺倒，待战马摔倒在地，看似压住了他的身子，其实，郎战早已躲在安全的地方，避开了这危险的一击。
郎战将自己的身子侧在战马尸体后边，屏住呼吸，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任何人面对一匹倒下的战马，都会下意识觉得骑士也不能幸免，待郭嘉放松警惕上前查看，自己一刀刺出，便可以反败为胜。
可是苦等半天，也不见有人上前查看，郎战忍不住怀疑，“难道他心急手下，已经回转了？”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卸甲为战之前，默军已经有了不小的伤亡，郭嘉不知道具体情况，肯定想过去探查一番。
就在郎战犹豫是否该起身时，一阵剧痛传来，一杆长枪透过战马的尸体，准确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长枪另一端，握着枪杆的郭嘉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声辨位，确实有点难。”
言下之意，刚刚郭嘉竟然在烈风呼啸战马嘶鸣的战场上用听声辨位之法找到了郎战的心脏所在，这是何等可怕的武艺，可惜，这一切随着郎战的死去，无人得知了。
郭嘉回过头，看到已经回到优势的默军战士，对着脸色难看的蒙恬喊到:“好了好了，这次情况特殊，何必如此纠结，临敌应变之时那些繁杂规矩就别去守了。”
蒙恬没好气道:“我是怕他们这次尝到甜头，又忘了战甲的好处。”说罢，和郭嘉一起苦笑起来，似乎整个默军，只有他俩喜欢这铠甲。
更让郭嘉无语的是，在着甲的状态下，默军骑兵出现了不少死伤，可是在释放天性的情况下作战，他们甚至连重伤都没有一个！
看着蒙毅举着一颗人头在那里狂啸，蒙恬知道，自己打造一支有别于传统秦人部队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收拢阵型！回援！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