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茅屋话谈

眼看着山势巍峨开始渐渐变得平坦,李晚与先生二人飞身轻点,走在内门“剑道”山道上。此时时间还早,山道幽静无人,道路两旁立着一棵棵参天古木,直竖苍穹。

二人走在险峻的山道上,还好二人皆是轻身而行,要不然准会被磕磕绊绊的石阶折磨得苦不堪言。

青云梯山道转眼即到,二人李晚听到了晨练的弟子们有序传来的喝道声。二人并未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直奔山下,路途近半时,期间李晚听到了青鹿崖那边传来汹涌澎拜的水浪声,脑海不由得想起那日被人踢下青鹿崖时的场景。

自己人生的改变,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个刺伤自己两剑还把自己踢下山崖的女子,至今李晚还能够回想起她那双转而凌厉的眼神。

先生看出了李晚在发呆,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莫非是近乡情更怯,害怕渔舟子前辈罚你?”

李晚连忙回神,“没有,我是在想先生您不是说老头子是一个厉害的修士吗?”

“那是当然,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所以不会知道的!”先生眼神中有种飘飞的记忆,不由说道。

从青云梯山道下山时,二人特意改走林间小路,省得被人发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xuqi.org 海豹小说网

一路上,二人十分顺利,快到山脚的时候,便看见两个人上得山来,先生得空一瞥,便发现其中一个人正是青龙殿殿主慕千雷,他身边走着一个笼着黑帽的人。

由于两队人相差太远,要不是先生随意一瞥,还不见得发现得了是慕千雷。

先生脚步不停,心中却陷入沉思,慕千雷此时带人上山,其人身份不言而喻,但是如今这种紧张气氛下,未必也过于张扬了吧!

先生想不出理由,当下拉着李晚快速与那两人拉开距离,最后二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行到了山脚下不远。

李晚远远便瞧见了那山道旁的茅草屋,心中暗道:我回来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于之前的李晚!

山脚下,一棵浓密茂盛的树荫下,有一张躺椅摆在下面,旁边放着一个小桌几,几上上面放着一根烟杆,一个小茶壶。

一个灰白乱杂头发的老头躺在躺椅上,翘着脚,手里扇着一把大蒲扇,闭目养神,口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期间他还不可察觉的瞥了山道一眼,看见了下来的两人,脸上故意未流露出神色,但是手掌的大蒲扇却摇得轻快起来了!

很快,一阵疾风吹过,先生带着李晚来到了老头的身边,先生身法极高,如同树上飘下的一片枯叶,又像冲天而起的雄鹰。

只见老头微闭着眼,开口道:“难为你亲自送这个小兔崽子回来了。”

先生恭敬的执了一个晚辈礼,脸上看不出半点平时的那份孤高自傲的神态,连声道:“这是晚辈该做的,谈何不麻烦!”

先生是何等人,李晚心中早已有数,见先生在老头面前表现得如此恭敬,心中不免对老头表示不凡。

李晚差不多一月未在家,心中不免有些拘束,当下道:“我回来了。”

老头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将蒲扇放到挡在眉间处,看着李晚,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掉到什么地方死了呢!”

李晚见老头语气严厉,心中也知道不该,但是这事说来话长,也不知从何说起,当下低下头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出去,一定先告诉您。”

老头哼了一声,道:“那也不必,省得你死了还要我给你收尸,晦气。”

李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先生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头,示意他不用说话。他早就看出来了,前辈对李晚不过是假模假样的严厉。这么多年过去了,再锋锐的人也会被时间打磨得钝了些。

先生来到老头的身旁,低声语道:“您看见了吗?”

老头脸色立时绷直,“风云府亡我之心不死,这种事也不是现在才有的。”

先生脸上微沉道:“我看主要还是掌律师兄太过于婆婆妈妈了!要是掌门师兄在的话,早就连根拔起,怎会看着这股势力坐大。”

老头却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其实我也认为不要动最好!”

先生诧异道:“为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天截山的根子烂下去不成?”

老头伸手不雅的抓了抓后背,道:“你认为你的两个师兄怎么样?”

先生想了一会儿道:“掌门师兄,为人刚烈,敢于立下雷霆手段。掌律师兄则不然,为人虽正直却缺乏狠厉之心。”

“不对!”老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两个人都是天截山少有的不输先祖的人物,我在这方面输给师兄太多了!”

“丹阳子师侄看似刚烈,实则心中自有城府,当年师兄突然剑折后山禁地,师侄仅凭自身一人便坐稳掌门之位,不单令天截山上下皆服而且还令天截山香火再度鼎盛起来。他心中有枭雄之心,所以他不会现在便出手,不破不立。如果天截山要与风云府争霸东洲,便需要上下同心,现在正是把心怀不轨之徒勾出来的时候。若非如此,我早已出手将这几个小东西立毙剑下。”老头说到这里,语气间杀气腾腾,一看便是历经血火之人。

老头接着说道:“而掌律师侄看上去虽一直犹犹豫豫,令风云府不断渗透进来,但是你也知晓,其实风云府的手段一直未逃出他的眼睛。他之所以如此乃是猜到了掌门师侄所想,二人同出一门,同掌天截山大权,心中的目的自然是一样的。但是掌律师侄还是弱于掌门师侄,他心中还有温情,故而既想保留又想成全!”

先生听到这里,心中不觉恍然大悟,难怪掌律师兄将名单给他看,还假意说要动手,原来是根本不会动手,只是害怕自己搅局故而先行告知,为的便是日后拉出天截山被风云府策动之人,从而借机夺权。

先生又道:“那重阳大会呢?”

“墨云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自以为自己能够做得滴水不漏,却不知道自己在为他人做嫁衣。”老头嘿嘿笑道。

先生面无表情道:“这么说真正的导火索便是重阳大会!”

老头道:“天截山能不能真正的脱颖而出,位列东洲前列,便在此一举了!”

先生眼里厉光一闪,“前辈,你看此事会如何发展?”

老头扇着蒲扇道:“其实并不难猜,这次真正的织网之人是丹阳子师侄与风门之主流风回雪。丹阳子师侄想要肃清天截山的不同心之人又苦无借口,如此便要依靠外力,他利用墨云玄鹤一心想要颠覆天截山来作为自己登上风云府府主的筹码的这个机会,来替自己找出那些不与自己相合之人,从而以通敌借口整顿上下。既然是整顿便有亲有疏,有上有下。而流风回雪也一直在找机会令墨云玄鹤犯下大错,从而跻身府主之位,他也知道天截山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够摧毁的,他故意令墨云玄鹤参与此局之中,重阳大会便是这局之关键所在。几方合力,墨云玄鹤这条大鱼便不得不落网了!”

“前辈果然老辣!”先生由衷的赞誉道。

“说到底还是风云府与我们天截山之间数百年来的恩怨才是此局的开头,墨云说到底还是不如流风啊!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重阳大会是最后的关键,能否令织网合拢全凭此大会上,风云府是不是铩羽而归。墨云玄鹤虽不足为虑,但是他背后还是有些实力的,他既然敢促成重阳大会,必然是有所依仗。说不得天截山的石头又要被血所染!”老头不知何时站起身来,他远远的看了看内门所在,不由得叹道。

若无分娩之时的剧痛,何来日后的儿女双全!

先生这时才发现,作为一个真正的掌权者,实力强大固然是重要的,但若是少了胸中城府,依然算不得真正的权主。他自己便没有这样的城府,所以他只是一个孤高的独鹰。

先生自嘲的笑了笑,道:“那我们要不要做好准备?”

老头打了个哈哈笑道:“那是他们的事,我老头子不过是一个黄土都快埋到脑瓜顶的人了,如何管得了这许多。”

先生也觉得深有同感,有丹阳子与李淳孺在,怎么着也不可能坐视天截山的灭亡,自己不过是一介守山之人,那里操得了这么多心思,当下叹道:“前辈有理!”

老头也看着先生,接着便摆了摆手道:“那就回去吧,你更适合呆在那无拘无束的地方!”

先生点了点头,与李晚说了几句别离的话便离去了。先生没有李晚累赘,身形如幻影一般消散而去。

老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叹道:“不愧是老祖看中的人啊!只是略微有些可惜啊。”

老头回过神来,见李晚还呆呆的站在那里,当下哼了一声道:“你小子立在那干什么?你看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哪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李晚只好将身上挂的包袱解下,打算回到柴房放下。老头眼一瞥,就瞧见李晚的那两柄剑,“看来白墨待你不错啊,难怪乐不思蜀,连叶孤舟当年东洲大会上用的寒江雪都送给你了。”

李晚这才知道原来这把剑的原主人叫叶孤舟啊,于是问道:“叶孤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老头坐回躺椅道:“死人呗,要不然是什么人。”

李晚见他不愿相告,也不再多问,当下将包裹放回自己的柴房,当李晚推开柴房的房门,一如他当初离去时的模样,快一月时光,床榻竟还没落灰,显然是老头刻意打扫过。

看来老头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人还是好的!

李晚将两柄剑放到枕头下,整理了一番便出去了。

当他再次走出柴房时,老头已经在洗菜做饭,李晚跑过去与他搭把手,老头洗着手里的土豆道:“听白墨说,你已经是三境修士了?”

李晚在那半月间,有了大荒经的功法加持,已然突破二境到达三境。

李晚不好意思道:“碰巧罢了。”

老头当下给了他一脚,“看你小子这副骚包样,是凭自己努力就是自己的努力,和我还搞什么谦虚。”

李晚也拿着一块土豆削着皮,道:“是是是,先生还教了我一套随意剑法以及赠了我一本他写的剑经。”

老头这才没有挖苦他,道:“白墨是真正的剑修天才,有他带你入门是你祖坟烧了八辈子高香换来的。”

李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得遇先生是我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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