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萧敬已经有两日罢朝，案桌上的折子已经堆得快有人高，他却一个也不想打开。
而里头无非大部分是关于处置萧怀妄的，一半人劝他三思而后行，一半人让他不能姑息养奸。
他觉得无趣烦闷，每每想将其扔了，被魏槐劝了又劝才没实施这个想法。
外头宫人来报，皇后来了。
萧敬不想见她，但架不住这两日对方的一请再请，怎么也要全了她这个皇后的面子，便让人进来了。
皇后开口：“陛下圣安。”
“皇后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看了一眼萧敬的脸色才谢恩站起来，然后来到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桌前的一堆折子欲言又止。
“皇后若是劝朕批折子或是上朝便不必开口了。”萧敬淡淡道，语气疏离。
“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过是听闻您这两日忧思郁结，吃不好也睡不好，想让陛下多注意龙体。”
萧敬抬眼看了皇后一眼。
她是他的发妻，但若论情也不只有过四五分而已，这些年来萧敬对她总是不咸不淡的，因为最开始选择她也是因为其家世显赫，同时也能制衡太后母家。
萧敬对她没有几分情义，却向来满意皇后的分寸，将治理后宫井井有条，和妃嫔之间的相处也张弛有度，不会争风吃醋，也很懂得与他相处之时的进退尺度。
总的来说，作为他的皇后，萧敬还是满意的。
他想了想，问道：“这两日宁寿宫如何？”
“回陛下，宁寿宫一直没什么动静。”
说到这个皇后也正是奇怪，原本太后突然病发，太医们皆是束手无措，甚至一度以为没多少日子了，然而三日前听说萧怀妄和温之鹊去闹了一场，竟隐隐有起死回生之意。
她这次来，也是抱着刺探之意。
上回他将温之鹊毫不犹豫地送进大牢，后来萧怀妄更是提剑闯入宫中，她便猜到萧敬是要真正动手处置了。
然而那日在宁寿宫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萧敬竟只是让两人禁足于王府，宁寿宫好似也不大关注了。
虽然外头风言风语，皇后却觉得此次萧敬也许存了不知何时有的恻隐之心。
她试探道，“皇上，听说靖阳王府这两日门口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只因温之鹊在王府门口开设了义诊。”
“义诊？”
“是。”
萧敬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个温之鹊当真是不闲着，就算被禁足也能翻出风浪来，着实不简单。
半晌他却突然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敢问陛下这是要起驾去何处？”皇后连忙站起来问道。
萧敬走了两步随后停住。
“郡主府。”
萧锦平正在自家院子里不安地踱步，虽然禁足的是靖安王府，实际上她的府邸也有禁军在把守，倒不像萧怀妄那样严格，却也不然她离开。
文嬷嬷在一旁劝道：“郡主，王爷吉人天相，王妃又聪慧机敏，两人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萧敬这个家伙会不会突然抽风做些什么。”萧锦平没好气道，毕竟她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皇帝的臣子。
终究是不自由。
文嬷嬷闻言眼神黯了黯，眼里尽是回忆和沧桑，也只能默默叹声。
“郡主，郡主——”
翠绮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两人只见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色慌张，气都喘不匀。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是萧敬让人来抓我了吗？”
翠绮又点头又摇头，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道，“郡主，不是他派人来，而是皇上亲自来了！”
“什么？”
萧锦平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翠绮重复了一次也不敢相信，萧敬居然来了她的府邸。
要知道，就算是萧怀妄的靖安王府，萧敬也是不曾去过的。
萧锦平面色一白：“就算是此刻就要将我抓去和亲，也不至于他亲自来吧。”
就在她愣怔时，不远处已经出现了萧敬的身影，身边跟着魏槐，后头还有好些个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一堆人。
萧敬沉着脸不知息怒，大步流星来到萧锦平面前，看见三个人皆如木头人一般直直立着，也不行礼。
除了和亲那档子事，萧锦平没办法对面前的人还能好言好语好脸，僵着身子不愿动，翠绮见她如此想跪又不跪，纠结万分。
然而萧敬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她们俩身上，很快就略过去，停在萧锦平身后的文嬷嬷身上。
“你，似乎有些眼熟。”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这个老人身上，只见她面对萧敬也仍是从容，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
“老奴文黛，参见六殿下。”
萧敬微了眯眼，知道自己是找对人了。
萧锦平事情也不清楚为何变成了这样，不请自来的人将所有下人都屏退在外，只留下她和文嬷嬷于府中厅堂。
文嬷嬷立在中央，目光低垂，等着回堂上人的话。
“你是，哪一年出宫的？”
“回皇上，就是平庆三十五年，您被册立为太子的那年。”
“因何出宫？”
“身体旧疾复发，又添新伤，太后便特意准许我出宫，来伺候郡主。”
萧锦平见他俩有来有往，心里已经是一肚子疑问，不住思考到底是什么事值得萧锦平肯这样亲自跑一趟。
文嬷嬷对答如流，萧敬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可知，朕此次所来就是为了当年宫里的一桩旧事。”
“皇上想问的，想必是与兰欣娘娘有关。”
“既已知晓，那便不要藏着掖着。”
文嬷嬷俯身行了一礼，随后从袖口拿出了一样东西，她将其展开，看清那是一封似是年代久远的信。
当年她还是当今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嬷嬷，跟着她一同去了兰欣寝殿。因着从前的交情，兰欣便将绝笔留给了她。
“老奴出宫那日便知道也许会有这么一天，这封信已经由我保存了几十年，如今终于可以让它重见天日，”她双手将信奉上，“请皇上过目。”
萧敬胸口蓦地紧了一下，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