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生气

周梨目光诧异:“你刚刚偷听我和王大哥说话?”

沈越脸色倏地变了变:“没, 没,我方才正要出门,无意间听到了一点。”

“那三叔听到了多少?”

“没, 没多少。”

“那这样的话, 阿梨就先回去了, 娘还在家等我。”周梨抱着盒子绕过他身侧,快步朝巷口跑去。

“三叔没偷听。”沈越的话音还没落尽,女子早拐出了巷口。

沈越这才想起来, 他问的问题周梨还没回答呢,忙追到巷口, 却只见车水马龙, 早没了周梨的身影。

周梨一路跑回家, 跟逃难似的。她见了他发慌, 尤其是刚刚她一抬头,就看见他下唇上那结痂的咬痕, 更是慌得心都要跳出来。

一回家,周梨就跑去房里躲着去了, 李氏不明所以, 去敲了几下门,周梨只道自己突然有些困,想先睡一会儿。

李氏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问, 由着她去了。

沈越那厢垂着脑袋, 有些沮丧地回到家, 耳边不断响起方才听到的对话,究竟有什么是他这个三叔不知道的?并且能让一直试探不前的王许花心思雕个小人儿来表明心迹?

看来他出去考试这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

他有些坐不住, 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不成不成,他明日定要回村里打探一番。aosu.org 流星小说网

翌日,周梨这一下午都没做成生意,李宝儿家住县城的舅舅舅母突然找上了门,表面说是想接外甥进城过更好的生活。当然,周梨和李氏心知肚明,这更深层的目的,大概是为了那只盒子。

舅母是个描眉画眼、体态丰盈的中年女人,笑起来倒是和善:“乡下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家里兄弟姊妹多,学都让给男丁上,女子都是不识字的,要我说,这就是陋习,女子若不识字,可怎么教养孩子?尤其像宝儿这样大,正到入学年纪的孩子。”

周梨站在柜台里,垂头数着铜板,李氏坐在柜台旁边,舅舅舅母坐在近前的一张饭桌旁。李宝儿则坐在周梨身边,兀自翻着书院里新发的一本书看,压根不理自己

的舅舅舅母。

周梨怎么会听不出舅母的言外之意,这变相是在说她和李氏,乡野粗妇,大字不识,没有能力教养好李宝儿。

舅母佟氏见二人答不上话,面上一派得意。李氏瞧着她那副嘴脸就不爽,正要反驳。柜台内一直安静的李宝儿突然举起书,指着书中某处问周梨:“阿姐,这个字念什么?”

周梨侧头看去,有些惊讶,这好像还是宝儿第一次叫她阿姐。可见宝儿也并不想同舅舅走。随后杏眼弯弯,声音带着哄小孩的天然温柔:“这个字念善,你看啊,这句话连着就是:人之初,性本善。”

宝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重复了一遍,随后继续看书。

佟氏一惊:“你竟识字?”

周梨笑了下,没有回复,继续点数。

佟氏哪想到周梨一个村寡妇,居然识字?她方才那番话突然就有些尴尬了。面上的得意之色顿时减了几分。

见这说法带不走人,佟氏招来自己的丫鬟,取了早备好的一包枣泥糕,走到李宝儿面前,俯下身,笑道:“宝儿,你瞧舅母给你带了什么?你最喜欢吃的枣泥糕,你从前不是最爱吃舅母做的枣泥糕么?”

李宝儿抬头看了一眼,没去接。她没忘枣泥糕,也没忘舅母的打骂。

李氏见状,忙起身道:“你们不提我都忘了,灶台上还有阿梨新做的豆饼,宝儿,饿了吧,姑母这就去拿。”

说完,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儿就取了一盘子豆饼,拿到李宝儿面前。

“宝儿,来,吃豆饼。”李氏道。

佟氏看了眼那饼子,一个个金黄匀称,香气扑鼻,一看就知外酥里脆,再看一眼自己手里黑不溜秋、冷冰冰的枣泥糕,撇了撇嘴,再次把枣泥糕递给李宝儿:“宝儿,吃枣泥糕吧,更甜。”

李宝儿看看枣泥糕,又看看豆饼,再看一眼佟氏和李氏,最终拿了个豆饼吃。

佟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垮:“你这孩子,多日不见,也不知是谁这么有能耐,把你口味儿都教变了。”

坐在旁边一直没怎么搭腔的舅舅冯玉走过来,按了按佟氏肩膀。

佟氏这才没说下去。

冯玉笑道:“李嫂子,当年我妹夫乃是入赘的我冯家,我们冯家没那么讲究,便仍许孩子随父姓,只是既是入赘,这孩子自然便是我冯家的。在下不才,秀才出生,现在县城学政院任辅政,孩子若跟了我们,在下虽然官微言轻,但大小能在学政院说上点话,孩子将来若要入仕,多少能帮着点。”

周梨听明白了,冯玉这是要用身份来压他们。

周梨笑道:“您既然是宝儿的亲舅舅,想来他和谁长大,日后他若有难处,您也会出手的吧?”

这话一出,冯玉脸上的笑容一僵:“这……”

几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冯玉夫妻俩见似乎确然带不走孩子,两人对视一眼,主意暗定。

佟氏道:“算了算了,今日时辰不早,老爷,咱们改日再来好好与李嫂子说道说道。”

周梨和李氏见人终于要走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临走前,”佟氏搅着手中帕子,满眼不舍地看着李宝儿,“宝儿,来让舅母抱抱你。”

李宝儿不动,佟氏便走进柜台,一把抱起宝儿就往外走。李宝儿挣扎起来,周梨和李氏赶忙去拉人,谁知他们带来的小厮和丫鬟悉数围了上来,将他们堵在柜台里。

李宝儿开始哭嚷,冯玉夫妇抱着孩子就往店门外走去。

周梨见状,一急,干脆从柜台底下钻了出去,大步跑到街上,拦到他们的马车前。

佟氏正抱着拳打脚踢哭哭闹闹的宝儿要上车,被这么一拦,忙把宝儿交给一旁小厮。回头瞪着眼对周梨道:“你个乡野丫头,还不快让开!”

周梨自然不可能让:“除非你把孩子放下!”

佟氏便上手扯周梨,周梨见她人胖力气大,忙拉住马车轮子不撒手,任由她怎么动作,周梨就是不让。

佟氏急了:“这可是学政院辅政大人的马车,你一个乡下村妇也敢拦?”

此言一出,周围路过的人都听到了,老板姓对这些官名分外敏锐,纷纷驻足围了上来。

周梨不卑不亢道:“宝儿是我娘的义子,有官府所办过继文书,即便是知县老爷来也不能把孩子带走!”

佟氏气极:“什么过继文

书?给我滚开!再不走本夫人可打人了!”说着,抄起衣袖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向周梨。

周梨下意识别开脸,谁知,来势汹汹的巴掌并没落下来。周梨一看,却是沈越陡然出现,一把擒住了佟氏的手腕,再一带,佟氏整个摔到了地上。

佟氏气极,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沈越道:“你又是哪儿来的,敢管这闲事?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

沈越并没回答她,一把夺过小厮怀里的李宝儿,交给周梨。小厮上手来抢,沈越直接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冯玉怒了:“来人,给我上!”

几个小厮朝沈越扑过去,谁知沈越三两下就把这几个小喽啰给收拾趴下了。

冯玉心里一慌,指着沈越道:“你究竟是何人?”

沈越向他拱手一礼,面色冷冽:“禀辅政大人,在下沈越。”

冯玉一听,这名字怪耳熟,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今次的解元郎似乎就叫沈越,也是这镇上的人。再观其一身长衫,确是一番读书人的气度,将信将疑道:“你是今科乡试解元沈越?”

沈越道:“正是草民。”

冯玉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跟变戏法似的,倏地挤出个笑来:“原来是新科解元郎,失敬失敬。”

佟氏见自家老爷突然对个小子客气,凑过去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你干什么?你是官,他是民,你怕什么?”

冯玉睨她一眼,沉声道:“你懂个屁。”举子连县官都可不跪,中举便有了为官的资格,他们的县令也是举子出身,何况这还是个解元,保不齐日后便是个六七品的官儿。他这九品未入流的末官,怎么可能正面得罪解元。

冯玉看一眼沈越,又看一眼他旁边姿色颇为出众的周梨,问道:“不知沈解元和这位阿梨姑娘是何关系?”

沈越道:“她唤我一声三叔。”

冯玉微讶,居然只是亲戚。不过即便如此,今日恐怕也带不走李宝儿了,便拱手一礼,假托还有事,拉着佟氏,叫起滚了一地的小厮,驾马离去。

等那一行人远去,李氏向沈越道了谢,把宝儿接过去,对周梨道:“宝儿受了惊吓,我先带进去,阿梨,你招呼一

下越郎。”

周梨看一眼李氏,李氏已经抱着孩子进去了。

周梨有些为难,这几日她和三叔之间的事太过尴尬,招呼,要怎么招呼?两人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周梨才想起他们两个还搁大街上杵着呢,便道:“三叔,要不要进去坐坐?”

沈越摇摇头:“阿梨,我有话想问你。”

周梨讶然,沈越已经向街角人少的地方走去,周梨只好跟过去。

“三叔要问什么?”周梨垂着脑袋,不敢看他,深怕他又想起昨天在巷子里问的那个问题。

沈越看着跟前女子,眼中顿时掀波涛翻涌,再不似先前面对冯玉那一干人的淡定从容。他开口时,声音也不似平时那般朗亮,竟带着一丝压抑的哑:

“在我去省城考试期间,你和李嫂子去改过族谱?”

周梨倏地抬头,对上他的眼,那双眼看向她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洞穿。和平日的他大不相同,这时的沈越,突然多了几分凌冽的气息。十分陌生,就像变了一个人。

三叔好像在生气。

周梨心里一慌,下意识往后退。

沈越逼近一步:“改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三叔被自己打听来的东西气到了【自省帝+脑补君】

原谅我,我一写带剧情的情节就卡,别看我只更了三千多字,其实我写了六千……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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