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瘦尽花骨看看痴情师兄吧。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两个逆徒, 为苍生除害,但当真的眼看着他们掉进诡异的深渊之后,何子濯还是一刹感觉到自的心空了一下。

他伫立断崖边, 面无表情地朝着下面看去, 谷地吹上来的罡风激的他衣袍凌『乱』,丝狂舞。

被舒令嘉封住的阎禹还倒旁边的地上,其他的修士们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回想才满腔的怒火仇恨, 简直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敢相信是自。

脑子里面还懵着, 此刻见生了变故, 周围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 才有几名弟子反应过来,走上去劝说何子濯。

他们刚刚来到裂谷的旁边,便觉得恶念『逼』人,胸口烦闷,几乎想要吐出来, 连忙调动真元护体, 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一名弟子忍着适,小心地说道:“掌门,两位师兄宁死也肯听从劝说, 原是他们太过冥顽灵之故, 大伙心里也都很是遗憾……”

何子濯一趟出来寻找阎禹和洛宵的下落, 为了防范门下跟他交好的弟子包庇, 带来的人全都是平日里和洛宵舒令嘉等人交情深,而且急于立功得到提拔的外门弟子。

有样的人是最够竭尽全力为他效力的。

此刻见洛宵和舒令嘉出事,他们并没有太多悲伤之情, 心中被阎禹挑起的怒火一散,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找借口将件事粉饰的更加好听一点。

毕竟么多人围攻两名受了伤的魔族王子,也有些说过去,如果说是他们自听劝跳崖寻死,话多少好听一点。

但何子濯却并未对他的话表示赞许,目光沉沉地看着下,片刻之后,说道:“死了。”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怔。

何子濯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对两个徒弟的脾气有数。

舒令嘉是个服输的『性』子,哪怕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都会轻易放弃生机,而洛宵生『性』狡猾多诈,算走上绝路,他也得先想出十个八个的法算计着敌人同归于尽。

么轻易地跳下去,可是他们两个的作风。

他沉『吟』片刻,忽然将自的佩剑取下,往山谷的上一抛,长剑悬半空中,何子濯飞身而上,众人的惊呼中御剑向着山谷的下冲去。

风声耳畔呼啸而过,重重恶念侵入心音,细声低语,何子濯感觉到山谷之下似乎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引诱着他断深入。

吸力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仿佛是对于灵魂的拉扯,越是深入,何子濯便觉得,些低语声愈的清晰。

“想当凌霄作为剑道第一大派,何等威风!天下的剑谱,没有十也有八是以凌霄为宗,乃是名副其的万剑之源。可看看如今,自从分裂之后,却是一如一了。”

“如今心宗气宗还都属于凌霄派,但两边分裂的时间越久,怕便越同心,若是百之内重新合并,会有机会了。”

“么位的掌门岂是了门派罪人?”

“纵无心之事,乃是殃及整个修真界的大祸,将此魔头封印,虽然要冒极大的风险,但一旦事,声望地位都将跟上一层楼。因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失败。”

“此事正该是吾辈所为,要达目的,牺牲什么都可以。”

“纵无心……到底有没有被封印起来?封得住他,封的尽全天下人的私心吗?”

“想要飞升,自然该放下一切的欲望,做到心思澄明,无私无情。”

“难道想飞升,便是欲念了吗?”

“你为什么想飞升?是为了拯救万民,福泽天下?”

“,我爱万民,也爱天下,我要长生老,要登高凌绝,飞升仙,为人上之人。”

何子濯几乎有点分清说话的到底是山谷中传来的低喃,还是他自自言自语。

嫉妒、甘、焦灼、渴求……一路行来,少立志,想做的原本是一名光耀门派的英雄,却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向着目标前行,却得做出一件件悖离心意的事情。

越想要得到,越被迫舍弃。

他现山谷中的恶念一开始还畏惧他身上正宗道统的仙门气息,躲躲闪闪,稍作克制,而知觉中,它们竟然完全将身周四面包围,无数团飘『荡』的浊气正如同穿流入海般地涌进了他的身体。

何子濯眉心一凝,抬手劈出一道剑气,将恶念稍稍驱散,但令他解的是,些浊气非但没有让他感觉到适,反倒好似助长了他的力量,他的灵力毫无排斥地融合了一起。

何子濯心生疑『惑』,但本地感到并非好事,正欲探寻究竟,此时,却感到谷地爆出了一股巨大的魔气,重重向外轰出!

力量强大之极,瞬间抵消了山谷底部的股吸力,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宛若携带无上怒意,神威迫面而来。

连何子濯也身地被卷入气浪之中,清晰地感受到了两股力量的相互抗击。

他脚下长剑光芒爆闪,便似一片巨浪当中无依无凭的小舟,魔威中更有驱逐憎恶之意气势磅礴,令人难以辨明底细。

何子濯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并未硬抗,顺着股力道直冲而上,回到了地面上。

他高喝一声“众人都闪开”,自也随之向后退出数步,刚刚站定,便听轰然巨响,山石崩碎,噼哩啪啦地向着两边打来。

一处山谷的谷口顿时变宽了十余丈。

有人惊问道:“何掌门,才生了什么?!”

何子濯摇了摇头,连他自都太清楚,无论是舒令嘉还是洛宵,身上都应该没有么强盛的魔气。

但才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两人坠下的时候却并未出现,偏偏震慑自,仿佛专门保护他们,截断自的追击一般。

知道股神秘力量是怎么出现的,何子濯心中此刻也是充满了疑『惑』。

但因为才的恶念入体之事,再加上许多情况未明,也让何子濯暂时打消了进一步深入探究根底的想法。

但下面既然够积聚了么多的恶念,便像是有出口的样子,舒令嘉和洛宵要没死,得上来。

而且看股魔气的回护之意,何子濯更加相信两人没事了。

何子濯吩咐手下的弟子道:“抽调百人,设天尊『荡』魔大阵,把整个山谷的出口围起来,日夜轮班看守。另外——”

他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阎禹:“最起码次我们寻过来的目的达到了,也算是没有收获。将他带过来。”

当下便有两名弟子领命,走上前去弯下腰,要把阎禹给架起来。

然而尚未等他们的手触及到对的衣服,便觉得身前虚影一晃,忽然多出来了一个人。

两人觉一股无形压力直『逼』而来,退后两步定睛一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名男子相貌温润俊美,穿一件墨绿『色』的锦袍,愈显得眉目焕然生光,腰间佩剑,身姿高挑,衣袂飘然若飞。

他原本看着颇为轻,但身上却莫名有一种身居高位者所独具的威仪,令人敢造次。

“尊驾何人?”

位“尊驾”自然是景非桐。

景非桐之前随着道黑影直向西而去,穿过层层浮云,见一座座青山若隐若现,周围点点灵光如同流萤,空气中起落飘浮。

景非桐心中觉出些微奇异之感,他印象中自没有来过个地,但心里是隐隐觉得,前面应该有一座很高的灵山,伫立白云缭绕之间。

可是一路追去,种以往应验过数次的直觉却失效了。

眼看道黑影一头扎入了一簇旋涡状的云卷之间,景非桐随之御剑而入,当看到团云后面的另外一片景象之后,他猛然停住了脚步。

——见山颓地裂,遍地残砖破瓦,里并没有什么灵山圣殿,存一片废墟。

景非桐从地上捡起一片残瓦,看着上面的金莲祥云图样,陡然意识到了是什么地。

西天。

当他和舒令嘉曾修行过的西天灵山,后来知道生了什么,景非桐和舒令嘉各自失去了一段的记忆,曾的佛门圣地也此销声匿迹。

而后当他逐渐想起了一些学艺的过往之后,也曾派人到处寻找一处曾的师门,却都如同桃花源一样毫无结果,没想到今天阴差阳错,竟然会来到了里,更没想到眼前所见的,竟然是样一片景象。

过……也或许并非巧合。

下是魔族地动,魔气和恶念从地下向外散逸,上是西天旧址云气翻涌,得让人怀疑二者之间是否存着什么系。

而且算西天如今崩掣,当的佛家清圣之气犹存,才道从地下跑出来的黑影若是什么邪物,怎敢拼命向着里逃窜?

魔族,西天……两个地可怎么想也扯上边啊。

景非桐越想越疑,踏过满地的废墟,向前走去。

里一定生过什么毁灭『性』的灾难,以建筑坍塌和地面下陷碎裂的程度,一般的打斗或者故意损毁都做到种程度。

但地虽然毁了,过么多无人问津的荒置,此地新生出许多草木繁花,残砖破瓦之上反倒生机勃勃,生命的倥偬毁灭中重建,使人分清应该怅惘还是喜悦。

景非桐愿意踩踏里的东西,灵力运转之间,足尖踏微尘,整个人稍作凭空而行,一路打量着周围,同自梦中的些场景暗暗对应。

如果仔细看去,其有很多地依旧可以看出一些熟悉的轮廓,特别是废墟中钻出来的软草鲜花,以及重新生出枝丫的枯树,都引人忆起旧日光阴,竟让他一时恍惚流连。

忽然,景非桐脚步一顿,弯下要去,见几片残破的碎瓦底下透出了一重微弱的亮光。

他将些碎片拨开,现下面扔着一块檀香木刻的符篆,因为有刻制者灵力的加持,难得么多,竟然还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景非桐把符篆捡起来,先看背面,见写了“赠师兄”三个字,正是舒令嘉的字迹。

即使是样普通的一句话,种地看到,却有种恍若隔世的虚幻之感,也使得他的心情激『荡』了一下。

景非桐手指微颤,攥了攥拳,才将符篆的另一面翻了过来。

还是三个篆体的大字,笔迹如出一辙,刻着“变猪符”。

景非桐:“……”

好气好笑的同时,他仿佛眼前有个少笑着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刻刀,两指间夹着张符篆,得意洋洋地他面前晃。

“总算了!师兄,把个符研究出来,可是花费了我大力气!你是很羡慕我变狐狸吗,我也帮你变一变怎么样?”

景非桐还以为他干了什么正事,低头一看,便失笑:“为什么是猪?我也要当狐狸。”

舒令嘉道:“挑剔,有什么要什么便是,恕退货!你敢拿吗?”

景非桐一边嫌弃地笑着摇头,一边却伸手去接,可是他的指尖尚未来得及触碰到张变猪符,远处便是一道磅礴无边的卍字金光轰然落下。

枚符篆从舒令嘉的指间掉了下去,他微有错愕的面容迅速褪了黑白颜『色』,转眼消散了空气中。

景非桐得伸手去抓,却揽了满怀萧瑟清风。

一切的旧日笑语都消失见,一幕幕鲜活的过往仿佛个瞬间戛然而止,而后永远凝固了奔流的时光里,再也没有了未来。

景非桐突然觉得头部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脑浆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一样,若非他『性』格坚毅,怕当场要疼的昏厥过去。

景非桐用力按住自的额角,从前的一幕幕蜂拥而来,脑海中闪现。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些相爱过的岁月,握住的时光,被深深尘封的旧梦。

初识时的意气相争,相伴时的生死相许……

分别之际的心如刀绞,怨痛难当。

是从一日起,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暗淡了一模糊的背景,世上所有的『色』彩褪作黑白,所有声音此死寂,曾些喜自胜的每个点滴时刻,也都变了敢揭开的疮疤。

什么都毁了,唯一铭刻心,无视或忘的,有失去的痛苦,永伴左右。

四下寂寂,仍是遍地残破,景非桐微一偏头,竟有一滴泪才够眼眶中猝然落下,砸了个“猪”字上面。

凸起的泪滴将个字放大,仿佛嘲笑着他的蠢笨。

曾,他的心里盛下任何东西,无情无欲,无爱无怨,目光所望之处,唯有百代光阴,万里山河。

而因爱便生怨憎怖畏,两人一段情,宛若一颗知何时悄然落进心间的种子,没有冒头芽之前便深深扎根,而后慢慢长大,开出满树繁花,将整颗心填满。

可是再繁茂的花朵,终有凋零的一天。

棵树,若是从心中生生拔除变会失血而死,可是斩断情根,看着些花朵凋零枯萎,唯独心间留下一处巨大的空洞。

他们明明有过样亲密幸福的时光,可是他竟然会尽数忘却,再重逢相见相识。

如果早一点想起来,早一点去寻找舒令嘉,或许会再出现后来么多的波折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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