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陈凡，见过朱前辈。”
炼器室内，鬼火幽幽，映衬出一张幽绿色脸颊。
陈凡拱手见礼，见对面没有反应，提着胆子朝着‘朱前辈’望去。
只见此人脸颊消瘦，双目深陷，带着魔道修士共有的阴冷。
此刻，他正全心全意运转功法。
一缕缕诡异灰白之气从他体内透出，一个轻旋，又朝着半空之中汇去。
陈凡抬首，与半空之中一双猩红瞳孔对视，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噔噔噔，一连退出去几步。
这猩红瞳孔之下，竟然是一具身高接近丈许的巨大骷髅。
眼下这骷髅静静漂浮在半空之中，四面朝下，浑身白骨惨然，不见一丝血肉。四周磷火忽明忽暗，从内到外，缓慢燃烧。
“这就是‘百骨骷’？需要用寿元蕴养，果然处处透着诡异。”
陈凡穿越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诡异的东西。
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修仙，再加上本身已经心存死志，一时之间，却是虽惊不惧。
在度过最初的惊慌之后，他迅速稳住身形。甚至，还提起脚步，略微往前靠了靠，似乎是想打算走近一点瞧瞧。
“陈道友，不可再往前去。”
一直闭目运功的朱姓修士突然睁眼，挥手打出一道法诀，口中淡淡说道。
“此百骨骷身含剧毒，以道友目前修为，再近两步，怕是今日交易便要取消了。”
“此物竟如此恐怖！”陈凡倒吸一口凉气，老实的往后退去。
他心中可是还有执念，可不想再像前世，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用十指。
“道友先稍坐一会，顺便熟悉一下那燃寿功法。”朱姓修士再度打出一道法诀，口中吩咐:“待会老夫让你运转功法，你立即运转功法，不可拖怠。”
“晚辈知晓。”陈凡点头应是，环视四周一圈，在原地坐下。
“不知这功法是否跟金掌柜所说那般，轻易便能掌控。”
“若是长时间不得要领，这契约还算不算成立。”
“若是待会功法不够熟练，耽误了眼前这人蕴养，会不会被扣灵石？”
事到临头。
陈凡心中忽然如同杂草一般，隐隐约约生出无数纷乱想法，剪不断，理还乱。
他勉强稳住心神，将意识沉入手中玉简，一篇长约千字的功法缓缓没入他的脑海。
时间恍惚不知过去多久，陈凡依然沉浸在脑海功法之中。
“道友，还不运转功法！”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喝。
陈凡几乎下意识就运转起功法。
他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一道道白色光晕，如同波纹般，从他头顶升腾而出，一圈圈扩散开来，如烟似雾，玄奥缥缈。
随着道道光晕散开，他本就苍老的脸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
只见他，眼角下垂，厚厚的眼袋几乎要滴落地上。
眉梢弯曲，几乎遮盖眼眶。
两鬓白发越来越白，直至失去养分，逐渐干枯、发黄。
对面。
百骨骷不断蚕食着那一道道纯白光晕，原本身上那忽明忽暗的磷火，如同烈火烹油，燃烧的愈发热烈。
朱姓修士目光炯炯，一丝不眨的盯着百骨骷的变化。
“啊，好难受！”
“好难受！”
“我要死了！”
随着寿元被百骨骷源源不断汲取，陈凡感觉自己浑身剧痛。
好像被人按入一个巨大磨盘，一遍遍碾压，然后在他尘泥般血肉中榨出汁来。
再一滴滴挤脓疮一般，挤出脑壳。
“轰！”
就在陈凡几近崩溃的时候，脑海之中突然传来一道轰鸣。
一幕幕无法形容的可怕场景出现在他意识之中。
有佛老成魔，一念之间，化作八臂修罗，生生噬尽无数佛子佛徒，将那圣地灵山化作尸山血海，高踞其上，诵唱魔经。
有魔猿打破仙门，脚踏凌霄，转眼间，却又被一只巨掌镇压，魔火炼身，焚去一身血肉，变成一只骷髅巨猿，仰天痛啸。
有大羿逐日，生生虐杀九只金乌，拔毛吮血，天穹之中血雨纷飞，天昏地暗，百年不见日光。
有仙人抱棺痛哭，却无一丝泪水滴落。
有大魔四处奔跑，却化作缕缕灰烟。
一颗幼苗挤破泥土，眨眼间化作擎天巨树，仙人老魔，异兽真龙...亿万生灵前仆后继，却无法阻止其撑塌一界，纷纷化作养料。
终于，万千场景归于一幕。
陈凡脑海之中，缓缓浮出一颗小巧果实...
“这是...！”
陈凡感觉浑身一轻，一股无法形容的舒畅感觉，从头到尾，来回冲刷他的肉体灵魂。
他忍住呻吟，意识轻触果实，一股信息在他眼前显示而出。
...
“够了，道友可以停下了。”
时间恍惚不知过去多久，耳边终于再次传来朱姓修士的嗓音。
陈凡浑身一震，缓缓住口，停下功法运转。
“嗯，不错不错。”
朱姓修士挥手召回百骨骷，低头不断打量，嘴中发出赞叹，“道友果然一心求死，二十年寿元，竟一分不少。”
“呵呵。”
陈凡面露苦笑，对于朱姓修士的赞叹，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他此刻心思已然不在这里，只想早点结束离开，研究脑海之中突然多出的那道信息！
虽然他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但是想要了解更多，还是要回去花费时间，慢慢探索。
“老夫还要继续蕴养，道友先出去吧。”似是看出他的去意，朱姓修士也不多说，挥手打开大门。
“陈道友，感觉如何？”
门外，金掌柜等候多时。
此刻见到陈凡出来，他主动上前一步，在前方引路。
“多谢金掌柜关心，一切顺利。”陈凡跟在金掌柜身后，脚步略有些蹒跚。
一下损耗二十年寿元，此刻他相当于八十九岁，接近九十岁老人，饶是他身为炼气修士，走几步路，也是要停下喘几口气。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是又回到二楼雅间。
两人分主次坐下，金掌柜奉上一杯香茗，脸上略有歉意，“道友还请稍等，此次交易结束，还需要等朱前辈确认，才能离开。”
“理当如此。”
陈凡微微点头，对此并无意见。
五十枚灵石虽然不多，但是在这外坊，也不是小数目。寻常一位散修，积攒数年，全部身家，也不过十几二十块灵石。
“我观道友今日气色不是太好，最好还是休息几日，再去那烟花之地潇洒为好。”
金掌柜闲着无事，随意与陈凡攀谈起来，“到时道友可以先去那草芝堂购上几颗雄风丸，才更加物有所值！”
“不去了，不去了。”陈凡神色尴尬，“有劳金掌柜费心了。”
沉默片刻。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开口询问道，“金掌柜，在下有一事请教。”
“道友且说。”
“那燃寿诀如此...如此诡异，不知可否用于自身祭炼法器？”
金掌柜面露思索，沉吟道，“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这效果，有些不尽人意”
他望向陈凡，目光停留在他沟壑般苍老脸上，“十年寿元大约能增加法器一成威力，若再想增加，还要再加十年寿元，等到增加三成威力，总共需要花费整整六十年寿元。实在是，得不偿失。”
“虽说我们修士比凡人多活几十年，但若只为了增强某件法器区区几成威力，凭白耗费几十上百年寿元...还不如自身努力苦修，修为突破，才是根本！”
“道友询问此事，可是为了家中后辈？”
陈凡苦笑摇头，“在下还是童子之身，哪有什么后辈，只是在炼器室内配合朱前辈祭炼百骨骷，心中一时好奇。多谢道友解惑。”
说话间，一道传音符飞来，金掌柜伸手接住，很快，便露出笑容。
“朱前辈已确认无误，让道友久等。”
“无妨。”
两人交割灵石。
陈凡拿回契约。
一番忙碌，等到陈凡走出燃寿阁，天色已渐渐昏暗。
...
外坊，棚户区。
蜈蚣巷。
低矮狭长的巷道如同一条丑陋蜈蚣，趴伏在地上，两边都是密集的破烂房屋。
“吱呀。”
陈凡推开其中一扇木门，低头走了进去。
四周窥视目光纷纷退去。
但依然有低沉阴冷的声音在交流。
“这老东西还没死？”
“死不了，这老东西狗着呢，周边人都换了几十茬，他还活的好好的。”
“听说昨天被收拾了，咱们要不要过去打个秋风？”
“刚被收拾，他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声音渐渐远去。
陈凡感受着这些恶意，面无表情。
他在这蜈蚣巷住了几十年，早就发现，这种地方就没一个好人。
事实确实如此，在这种肮脏险恶的地方待久了，就是再好的心肠，也会麻木，甚至逐渐扭曲。
四周的邻居，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
他已经懒得再去认识结交。
锁紧门窗，陈凡走入卧室。
破烂的床板，发黄的蚊帐，还有一床折叠起来的棉被。
似乎在无声倾述着他这几十年的困顿。
陈凡走到一面镜子前，默默注视。
只见镜子中。
一道白发凌乱、眼神浑浊，身躯佝偻的苍老身影。
也正默默注视着他。
...
夜色深沉。
屋内光线晦暗。
陈凡躺在床上，意识缓缓坠入脑海。
【道果:长生
简介:养一界生灵，纳亿万血精，得之长生不老，享无穷之寿元。
年龄:89/无限】
一颗道果凭空出现。
道果小巧精致，如同一个幼儿，仔细看去，面容竟然与陈凡有几分相似。
此刻，它围绕着陈凡脑海不断盘旋，不断散发出一道道白色光晕。
突然，福临心至。
陈凡知晓这些白色光晕，每一道都代表着一缕未被这个世界纳入光阴长河的纯粹的时光。
他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试探着去吸纳这些白色光晕。
一道。
两道。
三道。
身躯悄然一震。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恢复。
陈凡摸了摸脸颊，感受着如同沟壑般的皱纹，竟在缓慢舒展、变淡...
“是真的，果然不是错觉！”
他内心惊喜，忍着冲动，反复确认。
道果，长生！
长生不老，无穷寿元！
终于，滚烫热泪滚落脸颊。
陈凡忍不住抱被痛哭。
蹉跎了几十年时间，他终于也拥有了自己的金手指！
虽然这个金手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
但是他也不是刚刚穿越时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