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许景言，你其实挺心软的。你一定会不忍心，会替我收尸。再心软一点的话, 你说不定会把我的骨灰送到我爸爸坟前，或者, 就安葬在他旁边。”
林绝笑得很肆意, 恍惚间，他仿佛也回到了他和许景言还在军校当学生的时候。
“对不起啊，许景言，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选中你, 让你替我承受这么多。”
“……”
许景言发现, 比起林绝寄希望于他身上，想着让他帮他洗清罪名，而自己却没有这件事, 更让他难受的，居然是：
林绝根本没指望他为他做任何事情, 他早已知道他不会相信他, 知道他对他恨之入骨……
但林绝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把抓到星际第一的星盗首领的功劳亲手交到他手里, 却云淡风轻地说, 他只是想利用他的心软，让他给他一个痛快，帮他收尸……
拳头握得死紧, 许景言愤怒地站了起来：
“林绝！！！你就没想过，如果我给了你痛快，杀了你, 等哪天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会有多痛苦吗？！”
林绝怔了怔。
“对不起……”
他喃喃地道。
“我只是觉得，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许景言更气愤了。
“林绝，你太自私了！你为了自己早点结束痛苦，为了自己死前舒心，把杀你的刀递到我手里，让我得功劳，让我觉得手刃星盗很爽，却没想过我有一天知道了真相，自己也会痛苦！”
林绝不说话了。
他好像……
确实很自私。
“对不起。”
他只能继续这么说。
出于他父亲对他的教导，他没办法在现实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且……
他需要给星际第一星盗头目一个结局。
他要让星际所有人看到，他，林绝，星盗的代表人物，被星际官方依法处死了。
万恶的星盗团伙，在星际无数还活着，或者已经牺牲的人的努力下，被连根拔起了。
他必须让那些曾经跟他一起努力，甚至因此牺牲生命，还没被平反的同伴们得到平反，回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
也让还在努力的人知道，他们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许景言咬着牙，道：
“觉得对不起我是吧？没有证据是吧？那就答应我，进行记忆审判！”
林绝一怔。
“你不是知道自己自私，觉得对不起我吗？林绝，这就是我要求你回报我的方式！”
“不要再排斥，同意进行记忆审判，这样，你做的事情，才能被大家所看到。”
“林绝，你也不愿意背着这样的名声死去，不愿你爸被骂成培养出一个犯罪分子星盗头子的人吧？”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林绝。
林绝沉思了许久，声音沙哑：
“好。”
一个字，让故意刺激他的许景言紧绷的身体彻底松懈了下来。
许景言长舒一口气，拍拍林绝的肩膀：
“谢谢你……”
林绝一怔。
然后，也没有问什么。
他只是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想谢我的话，把毕业前欠我的那顿烧烤补上！”
毕业前，他们打了一场赌，许景言以微弱的差距输给了林绝，也输给他一顿烧烤。
说好的下次休假就出去吃，当时的他俩都没有想到，他们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那还不简单，走，现在就去吃！”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做到，许景言看向半空：
“欧阳，让世界结束吧。”
控制室内，因为林绝答应进行记忆审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不需要再通过虚拟世界去审判林绝，而直接看林绝的记忆，只要看完，一切就有定论了，他们就不再需要像现在一样被动，也不会因为一直审判失败，而无法确定林绝到底有没有犯罪，就只能到期将林绝无罪释放了。
而且，现在因为许景言的关系，林绝的状态十分稳定，这个世界不会扭曲崩溃，许景言也不会陷入他的世界，而出不来。
欧阳雪急忙道：“快让他们离开虚拟世界！”
然而，工作人员开始操作之后，却突然发现，停不下来了。
“怎么回事？！停不下来……”
工作人员都慌了，所长也皱起眉，“怎么回事？”
欧阳雪也急了，上前检查着数据。
余光里，她却看到，从林绝答应许景言说要进行记忆审判时，眼神就有些诡异的张思辰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这笑容，让欧阳雪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张思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欧阳雪突然朝张思辰发难。
所有人都望向了张思辰。
张思辰却十分平静，“欧阳雪，你是不是被许景言传染了，总觉得我要对林绝不利？我比谁，都更希望林绝被审判成功呢。”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从张思辰口中说出来，却总让欧阳雪忍不住多想。
她甚至想着，张思辰希望林绝被审判成功，绝对不是像普通民众一样，普通星际观众要么是觉得是林绝害死了他们的亲友，要么就是觉得他是个可怕的恐怖分子，只有他死了，他们才觉得星际是安全的。
可张思辰……他恐怕另有目的。
比如，林绝若是被审判成功了，那从此，林绝就失去了自由，甚至是生命。
那么，以张思辰的权势，他想对林绝做什么，估计就都能做到了。
欧阳雪瞪着他，“那现在虚拟世界为什么停不下来了？！”
“可能就是系统连续转动太多天，卡住了吧。”
张思辰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只是件小事一样。
“用不着着急，反正这就是个审判世界，我们本来就是要审判林绝的。到时候审判不了，再进入记忆审判，也不迟嘛，对不对？”
“……”
欧阳雪死死地瞪着他。
她总觉得，系统突然出问题，绝对是张思辰搞的鬼！
不然，过去审判过这么多犯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怎么到了这次，就出问题了？
一想到许景言会进入虚拟世界，还是被张思辰激的，欧阳雪就越发觉得，肯定是他干的！
可是，他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查不出来？
欧阳雪忍着气，绷着脸走到一边，打开智脑不知在干什么。
张思辰看了她一眼，笑得更愉悦了。
她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的。
就算她从控制室的监控中看到他输入了什么，也无法指控他做了什么。
毕竟，他本来就是控制室内的专家，这是他的工作内容。
所长道：“看看能不能联系许景言，让他知道我们的情况。”
全息世界中，林绝正有些恍惚地等着自己回到久违的现实中，就见许景言脸色不是很好看地道：
“控制室给我传达了信息：系统卡住了，我们只有走到这个世界的结局，才能回到现实中。”
林绝眼中罕见的露出一丝失望。
但很快，又笑着道：
“那正好，外面就有家烧烤店。”
“走，你可别想赖账！”
“当然不会……”
许景言虽然思绪复杂，思考着是不是张思辰又在作妖，但想到他作妖也作不了多久，最多这个世界结束，他们照样能够醒过来，又看到林绝很有兴致的样子，便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道：
“走！”
林绝刚打开门，又愣住了。
“怎么了？”
许景言看着他放在手把上不动的手，有些疑惑。
林绝垂眸，“还是叫回来，在家里吃吧。”
许景言一愣，盯着他：
“你……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咬人？”
林绝笑了一下，“在家吃舒服，那边就是个路边摊，没什么好亲自去的。”
可他们军校附近的那家烧烤店，也是路边摊。
该死的张思辰，居然在剧本设定上挖坑！
他这根本就是逼着林绝犯罪！
“好，那我们直接自己烤吧！这样更有意思，而且，比烧烤店的新鲜。让我给你露一手！你许哥的手艺，可是专门找那家烧烤店老板学的！”
他的话让林绝重新开心了起来。
两人准备着材料，许景言边跟林绝说着：
“那个苏晴，已经被我催眠了，她现在醒来，只会以为，自己晕倒了，做了个梦。那一段并没有监控，当时也没有其他人看到，你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的。”
话虽如此，但他和林绝都明白，不可能不受影响的。
毕竟，觉醒吸血鬼的血脉之后，他至少每隔七天，就会无比渴望人类的血液。
总不能接下来，就把自己永远地关起来吧？
就怕他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像白天一样失去理智，破门而出，做出违背他本愿的事情来。
许景言将一盒药剂递给他：
“先前给你打的，是这个抵制剂。这个世界有吸血鬼，自然也有吸血鬼的抵制剂。还有……这是血包，虽然吸血鬼更倾向于直接吸食新鲜的血液，但这种血液，也是不错的食物。”
“毕竟，法制社会，吸血要是被发现了，对于整个族群的延续也十分不利。这些都是你们吸血鬼族群能安然隐藏在人群中的方法。”
林绝接过，犹豫了一下。
“这血……怎么来的？”
“跟抵制剂一样，从你们吸血鬼族群的黑市购买的。”
黑市……
林绝皱起眉来。
许景言嘴角一抽，“林绝，你该不会……”
林绝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我说，是呢？”
“……”
许景言沉默了。
然后，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林绝，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林绝。”
【什么意思？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听得好懵，这两人仿佛有什么暗语，根本不需要细说，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是，好歹跟我们观众解释一下啊。】
然而，全息世界里的两人，哪怕明知有上百亿观众正看着他们，依旧我行我素，开心地吃着烧烤。
“许景言，你真会吹，就你这手艺，还跟老板专门学过？老板教完你是不是还跟你说：出去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嫌丢人？”
许景言叹息：
“林绝，你脑袋好用就算了，怎么动手能力还这么强？居然做得比我还好吃……”
两人径直讨论着食物，甚至还回忆了一下往事。
观众们知道了他俩当初和其他同学一起吃烧烤，结果隔壁桌居然都是贼，直接被他们端了的故事，还知道当初他们打赌最多能吃多少根，结果一桌八个人，把整家店吃空了，成功让老板对他们心服口服，还给他们打了个八折的往事。
然而，对于刚刚说的那件事，他们却一句也没提。
一直到第二天夜里，星际观众才明白他们之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