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姝是不可能开口的，三十六计装死上计，蒋姝奉行。
“叫不叫？”卫诚开口提醒她。
短寸头下刀笔刻画的眉目痞又邪，像九龙堂牌匾上那条长牙舞爪的“龙”，狂妄霸道。
马爷爷说不要随便从大街上捡人，蒋姝懂了。
她风平浪静，拿出应对架势来：“你想怎样，我们可以好商量。”
卫诚这一次是真的发善心，没想到又碰壁。
他觉得她像个刺猬，没忍住再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身高188，她竟到他肩膀。个高头小，一眼是九头身。
再看那张灯下更昳丽的脸，瓷白面黑马尾。
一时间分不清那是丹凤还是桃花，反正他觉得挺勾人。
是挺有资本。
卫诚笑一声：“怎么样？你还真是菩萨。”
他长腿随意一伸踢到蹲墙角的小淼肩膀：“没问他两句就把你供出来，个子高长得好看是他自己看的，在茶楼里当服务员是你告诉他的？”
“你花钱找他演戏，他还盯你梢。”
卫诚稍使劲把人踹得往一边倒，还不忘讽她：“你是脑子不好才被从天上踢下来？”
蒋姝真的好久都没遇到这种一句话能把她噎死的人。
她当然知道他们不可信，只是小黑瞪着大眼叫她姐姐的时候会让她想起嘉阳。
且知道堵不住他们的嘴，只希望能让他们拖延一阵。duwo.org 比奇小说网
蒋姝无心和他解释太多，想了个说词：“他们还只是孩子。”
“孩子？”卫诚玩味挑眉，“孩子他姐姐，你多大？”
即便看着成熟，但他身上确实有那种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不像她是泥潭枯叶死气沉沉。
蒋姝斟酌开口：“我比你大。”
卫诚被她气笑。
这种呆板对答，他在家里老佣人的身上体会过。
“太晚了。”蒋姝索性呆板到底，“你能不能先放人。”
其一是怕事情泄露，其二是她也把他们摸得清楚。
他们家里老人重视安全，担忧夜不归宿。
这世间谁不是无论如何都有人疼爱？
只有她，茕茕世间，孤魂野鬼。
卫诚把她划进自己视线里，轻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蒋姝避开他的目光：“你想怎样都可以和我说。”
“你真要担？”卫诚再问一遍。
蒋姝默然。
他一看就不是西沟的人，不知道西沟的近况水平。
衣食足才知荣辱。这些人讲不起道理，扭送警局也是她倒霉。
“你能干什么？”卫诚痞气尽显，“什么都行？”
他话说的模棱两可，蒋姝快隐进黑暗，却接着听见他说下半句话：“赔礼道歉？怎么赔？”
“赔你车漆。”
卫诚毫不客气嗤笑出声，不再理她，转身踹小黑一脚：“告诉你菩萨姐姐什么是赔礼。”
小黑手撑地才蹲稳身子，哆哆嗦嗦：“请....请客摆酒....做东赔礼。”
再和她说明白点：“就...就是请大哥吃饭。道上私了的规矩。”
“可以。”蒋姝接受。
卫诚看她：“电话号码。”
蒋姝不出声。
“不愿意给？”
蒋姝不怕也不避讳，倒是蹲着的两个小孩越来越像鹌鹑。
小黑又悄悄抬眼看蒋姝，想告诉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蒋姝当然不愿意给，但他实在难缠，她说了串电话号码。
语速不多快也不算慢，正好是能让人听见却记不住的阶段。
说完之后万籁俱静。
卫诚似笑非笑，黑眸深不见底：“消遣我？”
“没有。”
一个比一个拽，明晃晃的挑衅。
“菩萨，”卫诚倒不在意，他连影子都亦正亦邪，“谁告诉你太自信是件好事？”
他低头按手机，还不忘看蒋姝一眼，笑得蒋姝心都落空。
下一秒蒋姝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刚拿出来，震动声戛然而止。
卫诚试验完成，满意收了手机，再次指点她：“下次别傻到说你自己的，和人说110。”
蒋姝没再说话。
而卫诚要放人一条生路时又话锋一转：“你叫什么？”
这次不等蒋姝反应，他自己回想白天那女的喊的疯话：“小雅？哪个ya？”
卫诚见她又死机，不太高兴。
“不是ya，”蒋姝说，“我姓jiang。”
拼音在嘴里滚一遍，卫诚观察她：“几声？”
蒋姝坦坦荡荡：“一声。”
第二天下午，小黑小淼找到蒋姝还钱，并给她道歉。
混混少年心都大，刚开始还战战兢兢，不过几分钟又成自来熟。
小黑好奇问她：“姐，你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小黑显然不信。
那晚蒋姝先走，他们被好一阵教训。
那男的让他们还她钱，给她道把她拽进浑水的歉，还不忘提醒威胁，让他们管住嘴，忘记她找过他们的事。
这么费心帮她收拾烂摊子抹尾巴，怎么可能没关系。
小淼人精，搡一下小黑：“他一看就是个富二代，绝对是想泡妞。”
小黑推一把回去，小淼还要再说：“本来就是，他是看姐长得好看，要不然又问名又要电话号码？”
还神神秘秘：“他可有钱，我上网吧查了那辆车，”说着伸手比个数字。
“2万？”小黑试探。
“你想屁吃，”小淼一巴掌拍他头上，“20多万！原版！他那还是改装的！”
小黑低呼，心虚不允许他高声说话。
二十多万能在西沟买一栋房子，别人却买一辆摩托。还有人碌碌半生住不进楼房。
蒋姝对钱的概念没他们这么鲜明直白，也无心再听他们探讨那个有钱富二代，转身要走又被小黑叫住。
小黑有些后怕，大眼黯淡，甚至耷拉下一半畏首畏尾。
他不再像嘉阳，蒋姝看他没了熟悉感。
“姐，”小黑说，“对不起。”
他把那张折得皱皱巴巴的纸拿出来，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他当然看出来富二代想泡妞。可有钱的富二代都不是好东西。
小黑把纸条给她：“他说让你自己看着办。”
少年脑补无端险恶，悔恨得想痛哭流涕再鞠躬下跪。
蒋姝接过纸条，表示知道，他们可以走了。
蒋姝刚走两步遇上陈飞远。
他追着问她，“什么富二代？”
又想起那天那个人，一秒点火，“你能不能别和去招惹那些人？他看着就不正经。”
蒋姝听见这话忽然站住：“我招惹，你看见了？”
陈飞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是，我不是......”
蒋姝冷笑：“他不比你正经？”比奇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这才想起来手里有张纸条，蒋姝打开看见一串电话号码。
正好旁边有个垃圾桶，她毫不思索塞了进去，又接着走。
陈飞远追着她道歉：“姐我错了，我找人把吴友龙教训了，你别生气。”
“陈鹏，”蒋姝严肃叫他本名，“你的事我不管，你别总是掺上我。”
陈飞远的爷爷对蒋姝有恩，他欠人钱被围堵，她不能不救。
可他不干正事欠得太多，蒋姝无奈之下拿了自己的项链给他抵债。
那是蒋琇琴给她的十二岁生日礼物，也是她收到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陈飞远觉得没脸，又不能反驳，耷拉着脸希望这事赶紧翻篇。
又听见蒋姝点明了问他：“你和别人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飞远再噎住。
倒不是他害羞，是他理亏。他有意无意让人误会他和蒋姝的关系。
陈飞远上学早，刚高三毕业，是三中挺厉害的老大之一。
还没放假的时候，他带人到蒋姝班里看电影，看的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电影看到最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蒋姝上了烟。这是什么意思，在场都心知肚明。
而他是唯一知道她家事的人，他在内涵她。
蒋姝可不是软柿子，一点面子不留，当着所有人直截了当：“你这烟我抽不惯。”
接着半个多月没搭理他。
操。女的就是小心眼。陈飞远压根就没觉得怎么对不起她。
他今天找她还有别的事，又瞎编讨好：“姐我那天喝酒了。”
陈飞远确实比她小年龄小，也确实比她高一级。
蒋姝不愿意和他掰扯这些。
“你有什么事？”蒋姝问。
“晚上和赵传龙几个去KTV，你去不去？”
“不去。”蒋姝烦了。
“操，”陈飞远已经预见被人笑，他态度不好：“你就不能赏回脸？”
太阳玩捉迷藏躲到云彩里，光线瞬间暗了一度，两个人正好走到楼道口，蒋姝觉得累。
她没说话，沉思良久。
陈飞远以为有转机，没想到不是。
“陈鹏，”蒋姝转头看他，语气讥讽，“带我出去是不是挺有面儿？”
“和人夸下海口能泡到我的，你是第几个？排排号，你自己数了吗？”
她言语犀利，一下就能戳破陈飞远这个徒有虚表的气球。
他从前是确确实实的软骨头，被人打了会哭，像个过街老鼠。也会跟在所谓大哥后头狐假虎威，被人骂了又赶紧跑开躲起来。
后来蒋姝爬起来了，顺便扶起了他。
甚至不谦虚来说，他是蒋姝带出来的所谓老大。
光线昏暗，看不清陈飞远的脸是红是黑。
换个人会直接走，而他没有那份不认账的底气，只能干巴巴开口：“我....我就和他们闹着玩。”
陈飞远的母亲和蒋琇琴是朋友，爷爷在四年前一直对她们颇多照顾。
无论陈飞远怎样，总不能以怨报德。
蒋姝上楼梯，声音飘到身后，姐姐说教。
“你不高考上学，也不去工作，天天和那些人在街上招摇，以后怎么办？爷爷年纪很大了，还有徐姨......”
陈飞远觉得她这跨度大得不正常，皱眉不解：“你说这个干什么？”
正好两个人走到四楼，蒋姝拿钥匙开门，邻居也开了门。
杨文玉认识陈文远，也不避讳，直接和蒋姝说：“小姝，上午有个女的来找你。”
“她说是你姑姑。”
蒋姝意料之中，听见点了点头。而陈飞远想到她刚才说的话瞬间变了脸色。